游炘念的笑容有些僵硬,随即又有点儿触动。
她长时间地沉默,傅渊颐也陪着她一起沉默,一点都不着急,似乎打定了主意游炘念最后会说点什么。游炘念知道傅渊颐一向料事如神,自己那点小想法逃不过对方的“眼睛”。与其来来回回干耗着,不如说出口。
“傅小姐。”游炘念看着前方,“你知道我只剩不足11个月,就时间而言,太短了,这不公平,不仅对你,对我也一样。而我回到人间才两个月时间,咱们相处这么短暂,作为朋友我对你一直都很尊敬,很多脾气收敛着,如果现在我是个活人,咱们有无限的相处时间,你就发现我和现在表现出来的我完全不同。你不知道忍受我是一件多辛苦的事。我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没几个人能受得了我。”
游炘念说得沉重,傅渊颐答得轻松:“没事,你烂,但我瞎啊。”
游炘念刚提起来的一口真气被她这句半笑不笑的话吹的烟消云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傅渊颐将她怀里的小黄抱过来,小黄看着像是困了,眼角都是眼泪。
“好了,不为难你了。”傅渊颐顺了顺小黄的背毛,“其实你想说的不是这些。你真正想的是你没法忘记卢漫,你和她在一起十年,无论她是不是凶手,对她而言你离开了五年多,而对你而言只有两个月。你是个长情的人,就算今天黑纸白字写着卢漫就是凶手,你也没办法将十年过往一刀斩断。你看着坚强,其实是个感性的人,跟小女孩似的。我明白,你心里最重要的人依旧是她。”
游炘念不置可否。
傅渊颐摸了摸越来越没力气的小黄:“它死了快七日了,不适合再留在人间。我将它超度吧。”
傅渊颐把她破烂不堪的伞拿来,在车里撑开。伞下黑色的符纸也残缺了大半,晃晃悠悠地发出微弱金光。小黄很舒服地打了个呵欠,抬头看了游炘念一眼。
原来不是所有的离别都是坏事,可所有的离别依然痛苦。
游炘念红着眼对它说:“再见。”
活着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游炘念都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她清高自傲,努力学习工作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骨子里她是个非常慵懒又喜欢享乐的人。她含着金钥匙出生,上帝又给了她一副举世无双的好皮囊,她理所当然地享受别人对她的宠爱,并挥霍爱,挥霍时光。
而现在她珍惜每分每秒,珍惜身边经过的每个生命,这的确是她的新生。
小黄在暖光中渐渐消失,傅渊颐的脸庞被光笼罩得模糊,就像她也要消失了一样。
游炘念难以克制地难过。她重新回到人间之前一心想的是复仇,是想为生前的情感做一个了断,可她未曾想,这段重征会带来新的羁绊,新的斩不断。
她握住傅渊颐的手,傅渊颐往伞顶看的眼睛微微一眨,落了回来,凝在她的脸庞上。
这一刻她放空自己,不去想仇恨,不去想时间,不去想她已经是死去的人。她只想静静感受傅渊颐手心的温度,一分一秒,只想着当下,她确确实实地在人间。
……
流亭走回来毫不客气敲车窗:“二位,时间不早了,赶紧去登机吧。”
游炘念的手要抽出来,被傅渊颐五指一捏给捏住了。
“马上就来。”傅渊颐笑道。
流亭暗自白了一眼。柳坤仪派她来保护傅渊颐,她自然想到了刀山火海,却怎么都没料到还有蜜糖□□等着她……
子弹穿透她的腹部,疼痛感依旧,幸好柳坤仪一直都在淬炼这具身体,现下血已经止住,应该能坚持到见到柳坤仪。
玉卮从酒吧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柳坤仪看她这样子安慰道:“没事,就算这回没来得及取到血咱们还是有时间的。”
“不。”玉卮把盒子递回去,“取到了。”
柳坤仪:“那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打开盒子看看。”
柳坤仪打开盒子也被吓了一跳,那只指甲盖大小的冥幻蚊居然喝了一大肚子的血,胀得有手掌大,四仰八叉地躺在盒子里一副被撑昏的模样。
玉卮激动地说:“我以为它就和一般蚊子一样,吸一口血就得了!没想到它吸一口身体大一圈,五秒的时间小女孩脸都紫了,蛋糕没切当场被120抬走……”玉卮浑身脱力,“完了完了,我还口口声声让人家芳芳不要扰乱阴阳为祸人间,结果最为祸人间的是我自己……”
柳坤仪将盒子一扣:“身为冥府爪牙居然还这么多愁善感,赶紧上车,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流亭受伤,而且她们偏偏遇到了梦魇兄妹,这事让柳坤仪格外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