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此乃三弟于冀州赈灾时遇到的一位俊才,名曰宁焰,对救治灾民、屋舍修缮、农田划分和疾病预防都提出了有效建议,其余州县也采取了相关措施,使得百姓们快速安定下来。”“哦?倒确为大功一件。”圣人看向顾谨,“顾卿,这屯田员外郎,你做了多久?”被点到名的顾谨恭敬回道:“约有十三年。”“这么久?”圣人又看向顾执,“依爱卿之见,该安排个什么职位?”顾执躬身,“一切但凭圣人定夺。”圣人细数此次赈灾查处的贪官污吏。“冀州司户何茂,汉州郑良县县令周钊,江州通判陈望,陈州知州江计洲……如此多朝廷命官,却公然视藐视朝廷律法,枉顾朝廷旨令,草菅人命,为祸一方,实在令朕震怒。”“朕巍巍大国,浩瀚疆土,却有如此多的蛀虫,试图蚕食昔年成祖稳定下来的万世基业,不可饶恕!”顾执躬身,顾谨和宁焰下跪,“请圣人息怒。”圣人的情绪收放自如,不过片刻,又换上一脸和蔼,仿佛刚才的怒意只是众人的一场错觉。“顾卿,你可愿去陈州?朕封你为从五品知州,掌一州之大权,佑一方之百姓。”从一个从六品的上京屯田员外郎,升任为从五品地方官,升不升官还在其次,主要是从上京下放到地方,既好,又不好。不过不管三老爷心中如何犹豫,表面上还是对圣人千恩万谢。至于宁焰,顾执既然将他带到了殿上,圣人就不能视而不见。“你善水利田舍?”圣人问。“草民剑法更甚。”宁焰仿佛不知这是何处,说起话来也十分直接,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圣人先是眉心一拧,继而大笑松开。“好,大景朝人才济济,才是朕愿意看到的。”圣人转而表情严肃,“朕有禁军十六卫,又以左右千牛卫最为精锐,亦是朕的贴身侍卫,护朕之安慰,保朕之社稷,他们无一不是个中翘楚、人中龙凤,其左右领军更是骁勇果敢、英勇善战,若放在边疆,也定会是镇守一方的一员大将,比之他们,你以为如何?”“草民,自愧弗如。”宁焰稽首至地。圣人表情彻底放松,“既然会武,又于水利田舍有一番见解,朕就破格赐你接任顾卿之职,屯田员外郎,正好你身强体壮,上京周边数个州县,有时间都替朕去看看。”“是。”圣人不再留他们。等他们出殿后,御殿内静了许久。“王庆。”圣人重新拿起奏折。“奴在。”王庆道。“那个年轻人,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圣人问得随意。王庆:“奴这就叫人去查。”“嗯。”大殿再次归于平静,只有御案之上,圣人朱笔唰唰落在纸上的声音。……宫外。顾执三人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三老爷不再顾忌,出言请示长兄。此去陈州,山高皇帝远,物资是否丰饶暂且不提,让一个生在上京长在上京的人去这等偏远之地,三老爷实在是彷徨又无措。他愁眉苦脸,“大哥,陈州遭遇水灾,各处百废待兴,且据闻陈州官商勾结严重,地主豪绅甚至凌驾于官府之上,小弟一去,不知是否还有再回来的机会啊。”而且如今又入了冬,情况只会加倍恶劣。顾执没有多言,指向宁焰,“陈州之事他很清楚,你有时间可以问他。”宁焰点头,“三叔尽管来问,晚辈必当知无不言。”三老爷听出了潜台词,言下之意,陈州他是非去不可了。顾执:“今日只是私下议事,下了马车,就只有彼此知道。”三老爷:“……是。”宁焰:“是。”回到府中,三人分开。国公爷顾执照旧歇在前院,三老爷回了西院,宁焰回到聚英阁。西苑。三老爷一回来,几个妾室就闻风而动,纷纷跑过来嘘寒问暖。要是放在平日,三老爷对此受用得很,还会一个一个搂在怀中安慰,最后少不得就会安慰到房里去。但今日,三老爷实在没那个心情。他不耐烦地把凑近怀里的女人推开,“行了行了,都回去,该干嘛干嘛。”妾室熟知他的脾性,知道他生气起来六亲不认,只好面露不舍地走开,不过走之前却不忘要点东西。三老爷也爽快,大手一挥,命管事的一人送一件礼物打发她们。妾室们这才高兴着离开了。等人全部走光后,三老爷嗅了嗅衣服上沾到的香味,神色不虞地往正屋去,刚进门就把大氅脱了,随手扔在一旁。屋内三太太正在盘账。接近年底,该买的要买,该预备的要预备。包括宴请的装潢布置,府里小厮婢女们的冬衣,花园养护和器具换新等等,都要操心上。她如今管着府中的厨房和采买,这两样油水足,事情也颇为繁杂。是以三老爷进来的时候,她只是抬头轻飘飘看了一眼,很快就低下头去,专注于手上的账册和算盘。三老爷被忽视,心里更不得劲,他凑到夫人面前,问:“你在做什么?”三太太头也不抬,“你看不见?”三老爷:“……”三老爷想起宫里之事,忍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如果啊,我是说如果。”三太太:“废话少说。”“……”三老爷一噎,试探着问:“如果我外放做官,你可会跟我一起?”三太太想都不用想,直接答道:“不会。”“为何?”三老爷心情更差。三太太总算暂时放下手头事,面无表情地看他,“你要外放离京?”三老爷摇头,“还没确定。”三太太:“哦。”三老爷还没忘她的回答,“你我好歹也是夫妻,为何不与我一起?”三太太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我为何要同你一起,八娘和十二郎都小,我走了谁照顾他们,再者说,你外放做官不论去哪,吃穿用度能比得上国公府?”这话委实太过扎心,偏又是事实。三老爷:“……”的确比不过,外面哪里有家里好。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去,只是畏惧天威,不敢拒绝罢了。“而且……”三太太瞥他一眼,“你房里那么多妾室,离京后还有各地的美人,我不在,你岂不是更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还没人跟你三天一吵五天一闹。”三老爷:“……”说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郁闷啊。三老爷坐在位置上双目放空。三太太不再理会他,继续低头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