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平乐坊的马车很快。马车上除了明蕊,宋欢喜只带了单九出来,雪苑的事情只能暂时交给钟云深。想到宋宅的事,三个人神色都很凝重。明蕊十分自责,“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宋欢喜也想问,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她原本以为,和离之后,阿爹阿娘就安全了,包括薛氏和容善郡主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因为阿爹阿娘对她们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就是这种想法,以至于明蕊和老杨的戒备也少了。她万万没想到还有今天,还有人拿她阿爹阿娘做文章。马车一路到了平乐坊,宋欢喜在路口下了车就跑,单九和明蕊跟在后面。她们来到宋宅,门是开着的,门房老杨正在门口守着。看到她,老杨面色沉重地站起身,“娘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怎么就会突然不见?”宋欢喜一边问,一边跑到阿爹阿娘的房间去,阿爹阿娘的门是开着的,而门内空无一人。单九、明蕊和老杨跟在她后面进来。宋欢喜骨头有些发软。她强撑着在屋内翻找,更不放过地上的一丝一毫。其余几人也跟着找。可是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有。房间内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各处也是干净整洁的,宋阿爹宋阿娘的衣裳物品都还在柜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他们昨晚什么时候睡下的?”宋欢喜问。明蕊:“还是正常的时间,亥时初刻就熄灯了,奴婢是看着他们熄灯才回屋的。”宋欢喜:“他们入睡后,有没有中途起来过?”回答这个问题的是老杨,“没有,我一向浅眠,他们如果半夜起来,我会有印象。”“所以,他们是凭空消失了。”宋欢喜得出这个并不令人高兴的结论。老杨:“昨晚老奴没听到什么动静,老奴虽然跛脚,自认还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只要老爷和夫人在屋内喊叫过一声,老奴都能知道。”宋欢喜信他,他是宁焰安排的,宁焰也说过他有功夫,而且当初为了躲避薛氏和柳月涵派来搜寻的人,老杨出了很多力。昨晚那些人能瞒过他把人带走,可见武功之高。明蕊:“娘子,我们能做些什么?”宋欢喜:“等。”明蕊不理解:“等?”单九解释了,“的确要等,既然人被突然带走,没有任何反抗,且能逃过你们的眼,必定不会是打家劫舍之徒,他们带走二老,一定有目的。”宋欢喜点头,认可了单九的话。明蕊听得似懂非懂。老杨:“老奴认为,此时还需要告诉主子。”主子?这对明蕊来说是个陌生的字眼,而且看娘子和单九都没对此表露出异样,就说明她们也知道。果然,下一瞬就听娘子说:“他去忙了,晚点回来。”单九:“我去传信。”说完她就走了出去。明蕊:“娘子,这位主子是……”宋欢喜没有瞒她,“就是宁焰。”“哦,那他实际上一定很厉害吧。”明蕊猜。老杨一本正经道:“不算很厉害,一般而已,我们习惯了称呼他为主子。”明蕊:“……哦。”宋欢喜看向院门口,“我们就在这等吧,应该很快了。”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从得到阿爹阿娘失踪的消息后到现在,没过去多久,宋家小院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容善郡主柳月涵。身份高贵的一朝郡主突然出现在这种平民聚集地,十分令人意外。她的排场也很大。郡主的车架还未至,门口整条街就被人提前清了道。侍卫们分站在两边各自把手出入口,防护郡主的安全。不止如此,车架停下后,柳月涵没有直接下来,而是由小厮们先迅速地铺上一层一直延伸到宋宅的毯子。等地方都清理干净了,柳月涵才在婢女的搀扶中来到宋宅。她进门时,身后乌泱泱一堆婢女小厮又开始上前在各处熏香清扫,之后搬来了郡主常用的桌椅和常用的茶水等。整个过程看似凌乱却有序,可以看出是郡主出行的常规操作。直到院子都布置好,柳月涵在婢女的服侍下坐在造型别致新巧、装饰华丽精美的月牙凳上,并邀请宋欢喜同坐。有一婢女在对面的案几上煎茶,再倒进备好的青釉秘色瓷碗中,分别放到二人面前。“喝茶。”柳月涵一派悠闲的样子,仿佛是在踏青出游。宋欢喜淡淡看着她这一系列的行动,只问:“我爹娘在你手里?”柳月涵正边喝茶边打量着这个平凡得没有一点看头的院子,闻言摇头,“不在。”宋欢喜有些失望。“不过,我还当你有了银子后,会让你爹娘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你还让他们住在这种院子里,我的好些东西都没办法搬进来。”宋欢喜:“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柳月涵看向院子里的人,“你们都下去吧。”“是。”婢女小厮们退到宋宅外。单九三人没动,宋欢喜说:“单九留下,明蕊和老杨你们先在外面等我。”“好。”明蕊和老杨也走了。院里空档下来,宋欢喜道:“郡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民女相信,郡主此次来并非只是为了看看我这院子,再请我喝杯茶。”“聪明。”柳月涵放下瓷碗。“我的要求你若能满足我,我自能告知你他们的下落。”她的要求只有一个,不去和亲。宋欢喜这次学聪明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郡主要我帮你,却不对我据实相告,你的和亲对象是谁?又什么时候和亲?我对此完全不知,又如何帮郡主?”柳月涵想了想,手指在瓷碗里沾了点茶水,在面前的案几上写了一个字。干燥的案几随着茶水的浸润显现出痕迹,又因为空气的燥热让水分迅速蒸发。字只显现了一瞬间,宋欢喜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她写的是:朱。朱蛮国。宋欢喜无声说出这三个字。柳月涵点头。宋欢喜又想到那个梦,梦中三皇子说,他的表妹柳月涵即将远嫁,是与朱蛮国的大将军洪厌和亲。眼神闪了闪,宋欢喜又问:“郡主要嫁的人是谁?”柳月涵重复一遍操作,写下一个“洪”字。宋欢喜一颗心沉了下去。她面上还保持着镇定,学着柳月涵的动作在案几上写下一个“厌”字,并说:“如果是他的话,郡主应该嫁不了。”“哦?”柳月涵看了那个字,“你何以如此确定?”“你要和亲的地方,不会出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