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锦院尤其热闹,众人欢聚一堂。显国公远赴辽州,国公夫人告病在家,高堂上无人。就在有些人看好戏的眼神中,宁焰直接让宋阿爹和宋阿娘坐在了高堂之上。忽略大家微妙的眼神,宁焰牵着红绸,和红绸那一端的宋欢喜拜天地。傧相唱和。“一拜高堂。”二人同时向宋家夫妇鞠躬。“二拜天地。”二人转过来向天地躬身。“夫妻……”二人相对而站,刚刚弯腰。“等等!”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道极其突兀的声音。“哗……”观礼台下议论纷纷。隐在众人之中的顾长卿始终阴沉的脸上多了一丝裂痕。他和其余人都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怎么了?”宋欢喜想掀开盖头。“无事。”宁焰打了个手势,那个发声的人立即被捉了出来。无暇管他,宁焰只想礼成。他让傧相继续。傧相:“夫妻对……”“等等!我有话说!”人群里再次出现异样的声音,不用人来抓,他自己主动走出来。他的长相特殊,很快有人发现。“是朔望使臣朔千重!”宁焰显然也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他眉眼微沉,“贵国使臣已离开上京,不知千重大人为何在此?”“你们不能成亲。”朔千重大声喊道。“宁焰……”宋欢喜下意识站到宁焰身边,拉住他的手。宁焰回握住她的,低声道:“不要怕,我让人先送你回喜房。”从他手中传来的热意让宋欢喜心下稍安,“嗯。”她点了点头。单九走过来,扶着宋欢喜准备走。“等等,你不能走。”朔千重三两步上去想拦住她的去路,不想被宁焰抬手挡住。单九也站到宋欢喜面前,无声戒备。朔千重急了,看着那个始终没有掀开盖头的女子,突然跪地俯首。“臣等来迟,特来恭迎王女尊驾回国!”他的声音里难言激动,故意扬高了让大家都听见。“怎么回事?”“什么王女?”“发生了什么?”……观礼的人一头雾水。宋欢喜站在单九身后,浑身如遭雷击,高堂上宋家夫妇和莫大娘脸色巨变。宁焰面沉如水,眼中充满杀意,“朔千重,此乃吾妻宋氏,勿要信口雌黄,朔望王女已死。”“没有!”朔千重猛地站起来,不顾朔望使臣的身份一拳砸向宁焰。宁焰武功高强,轻而易举将他制住。“来人,千重大人喝多了,带他下去醒酒。”还不待人来,沉默许久的顾长卿终于站了出来。“宁焰,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顾长卿!”宁焰冷冽喊出这个名字。“是我。”顾长卿还是一袭落拓竹纹锦袍,温润朗隽的男人气质出尘,此时站在宁焰面前,立场已分。“你敢阻我成亲?”宁焰咬着后槽牙,若非顾忌宋欢喜,他必定一剑斩了此人!顾长卿站得笔直,“礼未成,她非你之妻,你瞒她身世,让她情何以堪?”还是被抓起来的朔千重在一旁附和,“是啊宁大人,王女身份尊贵,成亲岂可如此儿戏,本来我们还看好你,想将王女安排与你和亲,你却欺瞒我们王女已逝,让我们悲痛欲绝,这笔账如何算?”越说越激动,朔千重掷地有声的话再度砸过来。“难道你要让我们王女以平民之女的身份受你摆布吗?暗自拿捏我们王女,你居心何在?”这番话出口,还有什么不明白。大家讨论声抑制不住地高昂。“什么?新娘竟然是朔望王女?”“宁焰他究竟想干什么?明明知道朔望王女的身份,却还不让人把王女带回去?”“一个小小村女没想到真能山鸡变凤凰?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宁焰真是太过分了,明日早朝我定要参他一本!”“等等,朔望王女不是死了吗?怎么突然死而复生了?朔望使臣和顾世子说的是真的吗?怎么证明?”“就是啊,王女怎么可能沦落成一届村女了,这也太离奇了吧。”“小声点小声点,大家难道没发现吗?顾世子的前妻是宁焰的新娘,顾世子和宁焰还是兄弟关系,难保不是顾世子心有不甘,所以留到今日才来揭发啊,早不早晚不晚,为何是现在?”“你说的也有道理,顾世子当初娶的是个村女,而今村女摇身一变成了王女,那就不一样了,顾世子只怕是后悔了,想重新挽回。”……人群中的谈论传入了顾长卿耳中,他面不改色,就这么听着。说他后悔也好,说他别有用心也罢。时隔数月,又有人将他与宋欢喜放在一起,他已满足。宁焰却不再耐烦,“都给我闭嘴!”鸦雀无声,瞬间安静了。今日来的人不乏比宁焰位高者,面色铁青之下还是闭了嘴。在场身份最尊贵的当属三皇子妃,她见势不对,主动开口让人带宋欢喜回喜房。但朔望使臣是有备而来,怎么甘愿放弃。而且今日来的不只是朔千重一人,至少二十人迅速地围拢在朔千重身边。两方对峙。“老婆子!”突然,高堂上宋阿爹一声尖叫。宋欢喜再也顾不得太多,兀自掀开盖头跑到阿娘身边,“阿娘!”宋阿娘昏过去了。“快!叫单武过来!”宁焰也变了脸色。单武很快来了,喜堂内空气不通,需要将宋阿娘挪到清净的地方去。朔千重这次没再阻拦,但人也没走。宁焰趁乱看了眼岳母身边的宋欢喜,她的脸色是新娘妆容都掩盖不住的苍白,离去前看都没看他一眼。有股消失已久的戾气缠绕而来,预示吉祥的红衣此刻让他多了几分鬼魅凶煞,宁焰提剑一步一步走向顾长卿。“你要杀了我?”顾长卿看着直逼眼前的剑尖,面无表情问道。“不能杀啊,顾世子不能死!”今日来参加婚仪的官员们都悔死了。看了一场事关朔望王室的闹剧便罢,若顾世子今日真的死在这里,他们这些无法救下顾世子的人,也将面临显国公及顾氏一族的怒火和报复。朔千重也站在顾长卿这边维护他。“你很想死?”宁焰的眼中只有顾长卿这张面目可憎的脸。“不想。”顾长卿实话实说。宁焰一剑刺肩。“哧——”入肉和拔剑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如此清晰。“你敢动手?”宁焰充耳不闻,神色阴鸷,“那你还惹我?”从战场下来的长剑嗜血弑杀,饮血后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迫不及待要往其他地方去。宁焰并不阻拦,如阎罗一般挽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