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最后宁姑娘仍是不喜欢陈平安,没有关系,只请莫要让我的小师弟,在情之一字上,太过伤心。齐静春在此拜谢。”
黑衣小姑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珏的眼睛,小身子凑到了青衫剑仙的面前,惊奇的说道。
“周珏,周珏,你的眼睛好厉害啊,好似连环画一般,可以浮现出陈平安和许多人的影像!”
周珏眸光一闪,眼底的画卷消散,再次变得黑白分明,微微一笑,笑着说道。
“雕虫小技,等你踏入了十四境,也可以做到这一步的!”
周珏目光微动,从陈平安一行人身上移开,落在了云霞山一座新开辟出来的仙家府邸,府邸邻近山崖,视野开阔,可以远眺,乃是仙子蔡金简如今的修道居所。
当年蔡金简在骊珠洞天,打断了陈平安长生桥,被陈平安用本命瓷抹了脖子,若不是齐静春出手相救,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
蔡金简屏退那些修道资质尚可的婢女,独自一人,盘腿而坐在蒲团上,手持一幅从不示人的画卷。她如今在云霞山名声大噪,甚至在宝瓶洲诸多仙家门派当中,成为有资格与地仙前辈平起平坐的年轻翘楚。
蔡金简在骊珠洞天历经生死之劫,大起大落,境界暴涨,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性,都获得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让人感到惊艳。
蔡金简在前些年经常会下山远游,这两年则一直闭关修行,再未曾下过山了,她打开了手中画卷,上边是一位双鬓霜白的青衫儒士,是她自己绘画而成。
在旁人眼中道心坚定,大道可期的蔡金简,却螓首低垂,眼眸闪过眷恋,睫毛微颤,轻声细语,柔肠百结。
“齐先生。”
蔡金简缓缓收起画卷,捧在怀中,神游万里。当年他死而复生,与齐齐静春分别之际,被托付了一件事。
蔡金简当然愿意。
齐静春让蔡金简将一幅光阴走马图,帮着寄往倒悬山剑气长城,交给了那位天生剑仙的墨绿少女。
“同样是师兄,崔瀺和齐静春对陈平安的安排做法,却截然不同,一个酷烈冷峻,一个温润和煦!”
崔瀺对陈平安主要以考验磨砺为主,手段过于偏激酷烈,稍有不慎,就会毁了陈平安的赤诚心境。齐静春却更多的是照顾铺路,将未来交给了陈平安自己,没有选择控制干预,给了陈平安极大的尊重和自由。
“崔瀺终究不及齐静春,心境有缺,堪不破世间的文字障,所以才会一直无法踏入十四境!”
周珏微微摇头,对崔瀺多有不屑,对齐静春却高看一眼,崔瀺因为当年的三四之争,心中留下了执念,想要证明事功学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择手段,欲要让大骊王朝吞并一洲,布局数百年,埋下了无数后手棋子,甚至对陈平安这个关门小师弟也多有算计考验,过于偏执了。
黑炭般的小姑娘,心离其形,如鸟出笼。皎然清净,譬如琉璃。内悬明月,身心快然,是天生的剑胚,武运胚子,手持一根行山杖,跟在陈平安的身边,那个令人讨厌的崔东山终于走了,只是他还带走了老魏,以后再也没有人陪她下五子连棋了,当然也没有人靠下棋坑她的铜钱了。
陈平安一行人队伍缩小了不少,离开的不只有崔东山和魏羡,还有隋右边和卢白象,只剩下了老厨子朱敛,小姑娘裴钱,以及占据了飞升境大修士杜懋肉身遗蜕的鬼物石柔。
藕花福地四人走出福地之初,哪怕是到今天为止,仍是各怀心思,可抛开这些不说,从桐叶洲大泉王朝一路相伴,走到这宝瓶洲青鸾国,多次生死相依,并肩作战,结果一天功夫,隋右边、卢白象和魏羡就离去远游,只剩下朱敛一人,陈平安心中满是离别愁绪,难以自控。
因此陈平安拿出了两壶桂花酿,与身形佝偻的朱敛,一人一壶,对坐而饮。
酒壶碰酒壶,陈平安,朱敛两人各自大喝了一口,看得裴钱十分眼馋,桂花酿她是尝过滋味的,上次在老龙城灰尘药铺的那顿年夜饭上,陈平安给她倒了一小杯,甜得很,好喝极了。
朱敛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晃了晃,还有大半,他抬头看了一眼略带愁绪的陈平安,笑着说道。
“少爷,老奴自进入了浩然天下之后,武道境界连破两境,踏入了远游境,水到渠成,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谁还没有点压箱底的秘密,不愿说就不用说,很正常,只要不是害人之心,藏着就藏着吧,就如我们手中的桂花酿,越藏越香!”
陈平安不愿勾心斗角,也不是一个好奇他人的秘密的人,十分真诚的摇了摇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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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敛脸上的笑容收敛,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眼眸里的光芒闪烁,不知思量些什么,低头再次饮了一口桂花酿,最后后站起身来,走到桌子与房门之间的空地,对陈平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