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下腰,避开头顶上方的监控,附在夏六一耳边轻声道,“不是你。”
夏六一眉毛一挑,没做回答。
陆光明继续低声道,“我知道你们骁骑堂有一本‘账册’,上面记载了骁骑堂创立二十多年来所有的‘生意’往来和‘上贡’记录。我对你们做什么生意没有兴趣,我要其中‘上贡’的部分。给了我,我就销毁掉对你不利的证据。”
“哦?”夏六一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监控玻璃,“你对哪一位探长有兴趣?”
陆光明眯起眼睛笑了一笑,指了指天上。
夏六一终于侧过头,正眼看向他,“陆主任想动老掌柜?”
陆光明笑得更厉害了,“夏大佬明人不说暗话,爽快。”
“陆主任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过奖。”
“可惜要让陆主任失望了。骁骑堂和老掌柜没有来往,再况且我夏六一也招惹不起老掌柜,没有给陆主任殉葬的打算。”
“没有来往?夏大佬这两年如日中天、顺风顺水,怎么可能没有老掌柜保驾护航?”陆光明笑道,“夏大佬这是过谦了。”
“信不信随你。”夏六一收回目光,不再发一言。
陆光明旁敲侧击,威逼利诱,夏六一铁板一块,不为所动。陆光明两日纠缠下来,还是一无所获。他明白夏六一是块难啃的硬面包,事关骁骑堂命脉的账册也断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拿到。他不急不躁,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块冷面包扔给了谢家华,连带之前搜罗到的所有与夏六一有关的证据。
“这些几年前行贿的监控录像带你是怎么拿到的?”谢家华问他。
“某一天早上它自己出现在我的邮箱。”陆光明耸了耸肩,“拍摄角度看,应该是他们自己人偷拍的。帮会内斗,你我在旁边捡便宜,不是挺有趣吗,谢Sir?”
谢家华皱起眉头,“斗走夏六一的不过是另一个‘夏六一’,更别提他们还将廉署和警方当做斗争的工具。这些社团势力此消彼长、争斗不休,只会令香港社会更加混乱,我没看出什么有趣。”
他收走了桌上的证据资料,寒着面站起来,“这次多谢你。希望我们以后不用再见面。”
陆光明在他背后扣了扣桌子,“谢Sir,既然想表示多谢,把我这杯奶茶的帐结了再走嘛。”
谢家华走到前台结了账,头也没回地走了。
陆光明看着他笔直的背影,眯缝起眼睛微微一笑。
他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又神经质地偷笑了起来。
“可爱。谢Sir,你真是太可爱了。”
……
夏六一及其下属遭廉署及O记轮番侦查审讯,后被诉上法庭。在缴纳了高额的保释金后,他暂且被放归九龙城村屋家中,禁止外出和离开香港。
何初三一改往日殷切深情,竟然一次也没有登门看望过他。一周之后,他才辗转打了一个电话到小马那里——夏六一所有旧号码停用,崔东东则一直不肯接他电话。
小马虽然也怨恨何初三临阵脱逃、不是个东西,但一想起大佬这段日子频频远眺窗外的寂寥姿态,还是于心不忍,恨铁不成钢。他叮咚咚跑上楼,将大哥大奉送到夏大佬面前,再在夏大佬的瞪视下乖乖退出去关门。
“六一哥,”何初三在那头轻声唤道。
夏六一靠在床头抽烟,神情疲惫,声音却很温和,“听说你阿爸进医院了,现在怎样?”
“前天刚脱离危险,现在还不能下床。”何初三站在病房的门口,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何阿爸。
何阿爸穿着病号服,靠在床头一边打点滴一边翻报纸。他虽然病体憔悴,但精神非常不错,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当爸爸的生了场病,作为中环精英的儿子请了长假,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在床边服侍了好多天,这可是令整个病房所有病友都羡慕嫉妒恨的待遇。何阿爸鼻子都要翘上天了,别提多得意!
“怎么会病成这样?累的?”
何初三轻叹口气,“我阿妹找了个古惑仔男朋友,跟着学坏,把阿爸气出病了。”
夏六一听他语气凝重,开玩笑哄他,“你不是也找了个古惑仔,怎么没学坏?”
何初三在那边低笑了起来,“你承认是我男朋友啦。”
夏六一咳了一大声,“那带坏你阿妹的小子叫什么名字,我找人收拾他。”
何初三在那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其实……我确实是想找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