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报恩寺的时候,看到庙门口有数口大锅,锅下烧着火,正熬药汤子呢,药气腾腾,闻着都让人恶心,孙济世带着几个太医正在旁边儿指挥着往锅里倒药加水。
孙济世比出京的时候,整整瘦了两圈,都嘬腮了,一看看见林杏忙丢开手里的药跑了过来:“接着皇上的谕旨,我可是高兴了好些天,就盼着你来呢。”
林杏扫了眼后头几个太医,一个个捂着鼻子跟大爷似的,躲着席棚子八丈远,眼里一阴,就说这些太医都是靠不住的,在宫里天天的混吃等死还罢了,跑这儿来还想偷懒,都他娘欠收拾。
孙济世:“你刚过来可去了席棚?”
林杏点点头叹了口气:“神仙粥并不对症啊,神仙粥的功效说到底就是发散风寒,对症的是风寒而起的症候,刚咱家过来挨个看了看,却并非风寒瘟病,病人的病症不同,忽冷,忽热,冷起来打摆子一样,热起来又高烧不退,出了大汗之后却又稍见安稳,且唇鼻之处可见疱疹,以在下来看,此并非风寒瘟病而是疟疾。”
孙济世脸色变了变,林杏说的这些症候他也都知道,却没往疟疾上想,因疟疾多生于暑热之时,如今已是深秋,怎么可能是疟疾,但仔细想想,果真于疟疾的表症吻合。
若真是疟疾,可麻烦了,疟疾直到如今也没有行之有效的对症之法,且传播极快,致死率高,怪不得,这次豫州大疫短短数月就死了这么多人,忙道:“我这就去翻看医书找破解之法。”
林杏眨眨眼,一把拽住他:“孙大人您真的假的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翻看药书,救人要紧。”
孙济世忽的眼睛亮了起来:“莫非林公公知道破解之法?”
林杏心说。这有什么难的,喹宁这里没有,大头青蒿可有的是,这青蒿比喹宁还要对症,副作用还小,是治疗疟疾的良药。
见孙济世激动地样儿,随手从路边儿的野草堆里揪了一颗大头青蒿:“这个就治疟疾。”
后头几个太医听了哈哈笑了起来:“林公公说笑呢,若这路边的野蒿子都能治瘟疫,那我们几个吃饱了撑的还跑豫州来做什么。”
林杏瞥了他们一眼:“万岁爷把你们这几个废物点心派过来,先开头咱家还没想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万岁爷的苦心,万岁爷就是嫌你们这些废物,在跟前儿碍眼,让你们来豫州溜达溜达,要是能死几个,倒省了朝廷的米粮俸禄。”
“你,你,你胡说……”
林杏哼了一声:“孙大人,咱家刚瞧席棚子里人手可不够,那些惠民局里的不过就懂些粗略药理,让他们给百姓看病,可不成,咱家瞅着几位太医倒是闲的紧,不如让他们过去,总比惠民局那些医工强。”
“你,你,我们是朝廷命官,是给万岁爷后宫的主子们瞧病的,这些贱民哪里配。”
林杏冷笑了一声:“万岁爷常说天下百姓都是万岁爷的子民,懂什么叫子民吗,就是儿子,换句话说,举凡是大齐的老百姓都如同万岁爷的皇子一样尊贵,给皇子看病是你们的造化,更何况,就算你的官职再高,只要是郎中,救死扶伤济世救人就是本分,万岁爷派你们来,不是当官老爷的,是治病的,咱家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如今可看的清楚明白,等回宫后,把这儿的情景好好跟万岁爷说道说道,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就擎等着加官进爵吧。”
几人吓得一哆嗦,心里知道这位是万岁爷的相好,真要是照她们这么说,还加官进爵?一家子的命都难保,脸色变了几变忙道:“公公误会了,我们几个不过是累了,在这儿歇歇脚儿,这就去席棚瞧病。”说着哗啦啦往席棚子里去了。
林杏推了旺财一把:“你带着两个侍卫大哥,来回巡视,有偷懒的给咱家记下,回宫的时候交给万岁爷发落。”
旺财忙着去了,安排好了,回头见苏济世拿着青蒿又闻又尝的,半晌儿才道:“此与何药配伍?”
林杏:“瘟病初起可取青蒿叶捣汁饮用或直接咀嚼,若瘟病后期,症见夜热早凉,热退无汗的,可配生地,知母、地骨皮等清热凉血之药,并无一定之规,孙大人可自行斟酌。”
见孙济世要去,林杏忙叫住他:“孙大人瘟疫传播迅速,若不及时制止,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还是疟疾,若再往后发展就不知是什么了,除了治病之外,更重要的是杜绝传播。”
孙济世一愣:“这如何杜绝?”
林杏:“死人尽快挖深坑掩埋,举凡死水池子等易招蚊虫之地,用石灰混着黄土填埋,各家采集青蒿晒干点燃驱逐蚊虫,豫州地处偏南,天气和暖,虽已深秋,却仍有蚊虫滋生,这是疟疾的源头,不得不除。”
林杏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林公公见识高明,在下着实敬佩。”
林杏回身真有些意外:“杜庭兰,你怎么在这儿?”
孙济世咳嗽了一声:“寿春县知县过了疫病,杜大人自请出任寿春县令,杜大人是跟下官等人一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