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放了茶盅,道:“你就是嘴巴子厉害。又没人不让你去,我与她亲姐妹一般,可从未把她当过妾,这等话莫再提了。倒是如今吏部调任令下发在即,你们老四若真想那个郎中位置,可得抓紧。”
聂氏忙道:“月初才向吏部尚书曾明方送了一千两银,这几日已筹了三千两,还有一对尺高的羊脂玉佛,正准备上右丞府去。到时还要请大嫂做个引路人。”
余氏沉吟了片刻:“一千两给曾明方?你们倒是大方。”
聂氏叹道:“能有什么办法?羊毛出在羊身上,来日到了任上,还怕赚不回这钱么?唉,实则我们我们老爷也没钱。不瞒大嫂说,这回我可是连我嫁妆银都拿出来了。如今就盼着征粮那事儿行得顺利,好歹能赚回些来。”说到此处,不由又压低声音凑近余氏:“我给大嫂也入了两股干股,介时您就等着银子上门罢!”
余氏淡淡嗯了声,道:“征粮官定了谁?”
“还未定。”聂氏道:“这定谁不都一样么?谁还不得给两府面子?”
余氏瞥她一眼:“想的倒简单!若是左丞罗士信的人领了这差事,你到时岂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聂氏一愣,神色顿时变幻起来。
这时候毓华在一旁扔了棋子,冷笑了一声,说道:“这还不容易,让咱们家去做这个征粮使不就成了么?”
余氏二人望过来,皆是疑惑不解。毓华道:“罗士信主战,外祖父与祖父主和,此番边关大捷,罗士信愈发得了圣上欢心,必然与我们家有些看不顺眼,咱们若是还不拿出些诚意来与圣上表忠心,接下来还不定如何呢!若是接下来这差事,一来可让圣上放心,二来也方便赚粮钱,岂不是一举两得?”
聂氏听毕怔了足有半日,而后啪地一击巴掌赞道:“三姑娘可真真是聪明绝顶的一个妙人儿!亏得你想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说大嫂,你这生的可惜了是个闺女,若是个男儿,简直可跟着咱们老太爷入朝当栋梁了!”
余氏斜睨了一眼她:“哪有你说的那么神气?”倒是也看着毓华笑了,“毓儿这丫头确是争气。”语气里自豪骄傲不言而喻,只是看向毓华时的目光格外地意味深长。
聂氏百般奉承,燕华在旁瞅着,满脸的不是滋味,然而毓华正笑得得意,也只得打起精神说道:“三姐姐是谁?咱们府里独一无二的。便是放到整个京中,那也是有名的淑媛。”
余氏含笑听着,一面捻着檀香串儿,忽然想起来:“说到征粮,我听说八姑娘的病还未见好?”
聂氏拈了一片芝麻酥儿正要咬,一听冷笑道:“哪那么容易!”一见余氏望过来,便又把酥糖放了,说道:“大嫂提她做什么?那丫头差点毁了咱们的大事,便是没见好也是得了报应!”
余氏微垂着头,撩眉吹手心的茶:“到底是三夫人的丫头,虽是顽劣,也该给三夫人一点面子。别的都莫说了,都一道去瞧瞧吧。”
余氏放了茶,站起身,采芹忽然进来:“夫人,九姑娘屋里的李嬷嬷来了。”
聂氏诧异地看了眼余氏:“她怎么来了?”
采芹把原委说了,余氏沉吟了一下,与聂氏道:“这事你来办,我去换件衣服。”
聂氏从未执过什么事,一听余氏居然把这案子交给她,顿时来了精神,等余氏进了房,便示意采芹把李嬷嬷带进来。
聂氏才坐回去,就听一阵哭声由远而近:“夫人可得为老奴做主啊!”紧接着就有个披头散发的妇人风也似的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下,一身衣裳揉得跟抹布般脏兮兮皱巴巴,脸上灰土混着血污,张口一嚎,门牙都没了一只。
聂氏吓了一跳:“李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夫人要为老奴做主啊!”李嬷嬷抹了把眼泪,抬头一看是聂氏,声音戛然止住。聂氏拉下脸:“怎么,说不得?”采芹也道:“嬷嬷有什么冤屈就说吧,大夫人这会子不得空,让四夫人作主也是一样的。”
李嬷嬷虽然失望,聂氏面前却也不敢拿大,于是手指着园子方向,忿忿地道:“翠莹那蹄子屡次欺负我,今儿这模样,可都是她打的!求四夫人为老奴作主!”
聂氏当下也未有开口,隔了有半日扭头低声吩咐了采芹一句什么,然后让人给李嬷嬷搬了坐椅,才道:“嬷嬷想要我怎么给你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