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口中的明轩,似乎跟杜湘帘与明潇口中的明轩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
简不听从杜湘帘与明潇二人口中了解到的明轩,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无论如何也跟宋遇口中的这个沾点儿变态、利益至上的男人难以相提并论。
若是只有简不听自己受到了杜湘帘和明潇的蒙蔽也就算了,就连“查遍京城无敌手”的簿巳都在这二人身上折了腰,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簿巳这个人,虽然平时瞧着不怎么着调,可做事却细心得没话说,单从他把简家这种超级豪门几十年前的秘辛能翻腾个底儿掉,便能可见一斑。
如斯大家族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在小县城长大的普通人家?
在当初那个年代,尤其是小县城,它们的人员结构相对简单,流动性也不强,很多人甚至大半辈子没离开过家乡。
与现代大城市里的人那般冷漠不同,过去的邻里街坊,平日里都是常常走动的,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那时候小地方这种“人情味儿浓郁”的人际关系。
只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地方小、走动频繁,虽然有什么大事小情,邻里之间能顺手帮衬一把,可谁家有什么事却也都捂不住,毕竟八卦便是他们大多数人在那个无聊时代的消遣。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在那种环境之下,家丑属实是很难不外扬的。
谁都有关系亲近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但事儿藏不住,甚至有的都能传出邪门儿的花儿来,最终版本跟开始的真相驴唇不对马嘴。
只不过,虽然传言未必可信,可空穴在大多数情况下的确是真不来风。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想查个人,说难的确不难,街面上随便一打听,就能把这人从始至终拼凑出个大概齐来。
即便是随便拉上个老本地人来,跟他们打听个他们的老熟人,这些人都能热情得跟个刚开张的说书先生似的,恨不得能把那人从穿开裆裤的时候聊到进棺材板儿,甚至上下三代的八卦传闻都能说上几句。
在如此环境下,簿巳打听到的、关于明轩的消息,竟然完全没有半点儿跟宋遇口中那号人物,能关联得上的消息。
在认识明轩的老人口中,明轩是个怀瑾握瑜、襟怀坦白的俊朗青年,甚至若是没有雷锋,他就能成少年榜样进入小学课本的八好青年。
正是这如出一辙的好评,才让简不听彻底放弃了警惕。
毕竟,一个人人都赞不绝口的好人,在得知自己毫无生还希望的时候,依然选择以德行厚爱旁人,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尤其,那个人还是他心中所爱,此事便更为合理了几分。
甚至谁听了都得感慨上一番,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即便是那千古绝唱得戏折子,都不如这明轩的故事催人泪下,感人肺腑。
明轩的个人形象就这么经过口口相传、层层赞美,成了簿巳交给简不听的一沓儿资料,被仓促的文字拼凑出了一个完美到几乎无可挑剔、甚至有些虚假的人物形象。
为了谨慎起见,简不听在与杜湘帘聊过之后,也曾在当地四处打听过杜湘帘与明家长子的事儿,打听到的消息都快把明轩夸到了天上去了,以至于她半点儿没有察觉到违和。
其实如今想来,没有不同的声音,其实就是最大的违和。
人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能做到人人喜欢、无人厌烦呢?
即便是圣人,都有人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更何况,人非圣贤。
即便没有错过,也不会有完全讨喜的人出现才对,毕竟性子急的看不惯性子慢的,性子慢的不理解性子急的,有洁癖的看不得邋遢得,勤快的不想理会懒散的……
这些最基础的小事情都没人能挑出半点儿参差,甚至无人对他表现出半点不满……
原本简不听以为,是因为明轩好到了让所有人看他都有滤镜的地步,甚至愿意包容他其他方面的不足。
可从宋遇的角度来看,明显她的想法错的离谱。
关于明轩的评价如此割裂,好坏评说如此极端,综合来看,结论不难得出——当年的事,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只不过,簿巳收钱办事,自然是忠于她这个雇佣者的,同时,他也不乏能力和智慧。
可尽管如此,她想看到真相,也是困难重重。
那表姐呢?她当时手中无可用之人,无可信之人,同样无可靠之人,又是如何撑过那最难熬的一年的呢?
简婷婷自然是可以如其他股东那样,当个甩手掌柜,将自己搁置在权力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