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之!
不错,这是范增的性格。他了解范增,正如范增了解他。
在周围一片冷淡和轻视中,唯有范增给过他安慰和鼓励,也唯有范增赞赏过他的杰出才华,但这和感情无关,这是为了他的阿籍的江山。所以,为了同样的理由,范增也可以毫不留恋地将他置于死地。他知道。
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失落。
难道在他内心深处,竟还是渴望从这个冷静老练的谋士那里寻求到真正的友情吗?
他叹息一声。是自己的错。就像当年他对师傅生出的那种依恋孺慕之情一样,都是幼稚的。师傅从未回应过这份感情。
从他拥有这种才能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在孤独中走完这一生,而不必怨恨任何人。
这也许是害了你,孩子。
他叹了口气,从身边拿起“横尘”剑,抽剑出鞘。
一道寒光扑面而来。好剑!
只有真正的英雄,才配得上这把宝剑。
真正的英雄?有谁这样称许过自己?他心里一阵酸楚。
韩信赶上了汉王的大军。那时大军正行走在栈道上,两侧是无可攀缘的绝壁,底下是目力勉强可及的深谷。走在木板架成的栈道上,仿佛走在半空中,令人胆战心惊,不敢多往下看。
长长的栈道,终于走完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忽然,队伍后面有人惊叫起来:“不好!栈道着火了!”
众人回头望去,果然见浓烟滚滚,烈焰冲天。
士卒们惊慌起来。
“快!快去救火!”
“栈道烧毁,我们就回不去了。”
队伍开始骚动。
“谁也不许去!”一名将官喝道,“谁说我们要回去的?火是汉王命人放的,就是为了向项王证明咱们没有异心!”
士卒们面面相觑,愣了好久,忽然,一个小兵向东一跪,哭喊道:“爹、娘,儿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哭喊声旋即响成了一片。大家都是从崤山以东来的,没想到仗打完了,家乡却回不去了,人人哭天抢地,痛不欲生。
除了韩信。
好计!他微微颔首,一把火就烧掉了项羽的戒心,也烧掉了楚军追击的可能,这下汉王安全了。
队伍在一块略为平坦的地方扎营休息。
一名校尉带韩信去见汉王。
汉王正坐在一棵大树下与他的丞相兼同乡老友萧何说话:“老萧,我越想越不对头。你说这张良会不会是在耍我?什么‘消除项羽的戒心’!这摆明了是自绝后路,哼!我看他八成是见我落势了,就把我往汉中一扔,跑回他的韩王那儿去了。”
韩信心里发笑。
萧何道:“大王,别胡思乱想,子房不是这样的人。烧栈道确实是利大于弊。烧了栈道,我们将来也许是麻烦点。可要不烧,现在就会有麻烦。栈道可以让我们打出去,也可以让项羽攻进来啊!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能挡得住项羽一击吗?”
汉王道:“可那栈道你也看了,修复起来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到人马备足栈道修复,打回三秦夺取天下,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老子今年可……”
萧何咳嗽一声,道:“大王。”
汉王道:“瞧你那臭讲究!好,好,寡人今年可五十多岁了,难道叫寡人打一辈子江山,做一天天子?”
萧何道:“大王不要想得那么悲观嘛,只要子房先生找到的大将之才一到,一切就好办了。”
汉王嘀咕着道:“大将之才,大将之才,他自己不也有这份才吗?还找什么找?哼!我看他就是想开溜,找什么借口。”
萧何笑道:“大王,你讲讲理吧!他那张脸和女人一样,体质又不好,连马都不能多骑,能带兵打仗吗?”
汉王用马鞭拨弄着地上一只甲虫,嘟嘟囔囔地道:“孙膑还是瘸子呢,不一样能当主帅?”
萧何道:“孙膑是副帅,主帅是田忌。就是因为他腿不好,才只能在幕后出出主意的。”见汉王还有点不甘心的样子,怕他再胡搅蛮缠下去,就笑笑站起来,到一边指挥扎营的事去了。
校尉乘机拉着韩信上前:“禀报大王,这个人是从楚军那儿投奔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