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挥散雨云,但是这次暴雨带来的后续影响他就没有办法了。环境的变迁从来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看上去只是一场引发山洪泥石流的豪雨,也许要过上几个月才能慢慢显露出更多的负面作用。
狐之助和工作人员心满意足押着优子直接去了时之政府本部,届时自有专业人员能从她脑子里挖到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至于老宅里佣人们的记忆也有专人负责消除,大家只会记得老夫人和二小姐出门散步时遭遇了突然而至的暴雨,不幸在天灾中失去踪迹。
苏妩左看右看发现确实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颇有些心虚气短的转头看向自己的付丧神:“我……该怎么和父亲解释眼下的情况?”老宅被他拆了一半,剩下一半也叫水泡得需要大修。便宜弟弟弥也没那么会作死,早早返回学校和他的小女盆友虐恋情深去了,倒是逃过一劫;但是优子和松平老夫人就……正在气头上的那把火一熄鱼就冷静下来,多亏刚刚三日月拦住他继续出手,不然就算松平先生能够理解心中也难以释怀——没有哪个做人父亲的乐意见到孩子们之间手足相残,更没哪个身为人子的愿意听说亲妈被亲姑娘给干掉。
这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啊!毕竟是血亲,心里再厌恶,嘴上再咒骂,作为人性的那一部分都会促使我们下意识做出让步,一而再,再而三,直到亲情最终被消磨殆尽才会演变成为生存资源之间的竞争者。那种二话不说就能一次性把糟心亲戚手起刀落的,大抵并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所以鱼现在有点虚——主要是松平先生对他一直都很好,好到苏妩没有理由能说服自己去伤害这个在家事上十分糊涂的男人。
事情搞大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先看看时之政府的动向吧?不过……您还是整理下语言做好准备,我建议诚恳地向松平先生坦陈一切,能隐瞒一时总不能隐瞒一世,而且隐瞒可能带来的误会您也一定不想见到,对吧?”给出这种正经答案的居然是一向都不怎么正经的鹤丸国永,也许这就是他乐于搞事却直到现在也没被打死的原因。
苏妩有些烦躁的挠挠头发:“实话肯定是要说的,问题的关键是什么时候说,以及怎么说……谁有什么好建议吗?”付丧神们面面相觑,然后纷纷表示可以陪着审神者去,至少挨揍的时候能抬着他一起逃跑。
于是审神者把这五个中伤的刀剑男士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怂兮兮的表示先带他们回本丸修复吧,至少要把刃捯饬得抗揍一些。他打开手机按下“返回”按钮,星河沙铄般的光芒散尽后再睁开眼就已是本丸安放时间传送仪的偏院。
黛青色的瓦片上似乎还有些没干透的水渍,集结在这里等待召唤的付丧神们和自家审神者大眼瞪小眼——不是说好了要去砸场子打群架么?你们怎么自己回来了!
“吾女……嗯……吾儿,为何蹙眉?”小乌丸难得腰跨太刀满身霸气站在最高的台阶上,一脸哭唧唧的审神者好容易忍住想要蹭过去打滚的欲、望:“父上,猎物跑了一个……”
“胜败么,兵家常事。只要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就是赢家,总有机会一雪前耻。”他看着衣衫褴褛受伤颇重的几个付丧神,还当是时间溯行军太多审神者打不过紧急撤退回来呢。
鲛人出手哪有打不赢的道理?药研藤四郎立刻上前几步将前后经过大致描述了一下,刀剑男士们看向审神者的眼光顿时从遗憾变成了同情与怜惜——这也太倒霉了点,活生生叫自家人给坑了,果然审神者是不能随便放出本丸的,一出去就要闹出点事情。
“算了,你们先散了,该干嘛干嘛,我带这几把刀去修复室。”说着他挥手让付丧神们自行离去,自己垂头丧气朝主院的修复室走去。
极化短刀不算,两把打刀两把太刀全部中伤,三日月宗近连衣服都脱了一半……且不说这个真剑有没有必要,关键时刻老爷子的反应堪称神速。
苏妩让没受伤的药研先去书房帮忙整理资料,打开柜子取出衣服和修复工具坐好指了指特意设在房间的素面屏风:“去换下衣服?”
四个青年自行组合,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让相对容易修复一些的打刀排在前面,二进宫的歌仙兼定被安排成第一个红着脸躲在屏风后勉强维护自己风雅的仪态……审神者的灵力实在是太舒服了,原本暮春熏风般温柔的力量中夹杂了些许潮湿气息,虽然有点新奇但并不难受,反倒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海边滩涂随浪沉浮的红树林,荡漾着活泼的生之气息。
轮到压切长谷部这里,审神者戳了一下极化打刀会发光的本体突然想起当初,他坐在一旁手把手教导懵懂少女如何将褪下的刀装重新装回去,从窗外飘落的樱花也不知道是东风从树上上卷下来的还是某刀头上飘下来的。打刀青年抬起眼睛微笑看向主君,显然也想起了那天的情形,两人之间忽然荡漾起一股别人无法介入的气息,拥有相同回忆总会让人产生偷笑的冲动。他比之平时显得更加慵懒随意,轻松靠在屏风支架上还有心情笑问审神者:“不知道您现在学会卷柄了吗?”
苏妩:“……”那必然是没有,她只能勉强打出最普通的花纹。但是对于这些文财国宝来说,刀柄上的绳结也是一种装饰,怎么可能是简单朴素的那种?
长谷部君,不提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好盆友!
蠢蠢欲动的鹤丸国永被三日月宗近以“狩衣不好脱”的神借口拦下,刚被修复完成正坐在一旁休息思考晚饭食谱的歌仙忽觉背后有刃轻推,整把刀就从屏风后被推了出来。看到有刃自告奋勇的苏妩非常开心:“歌仙歌仙,帮我把卷柄缠回去吧?这个真的好难啊!”
歌仙兼定:“……”是谁害朕?长谷部都快能用眼神压切我了!
好的初始刀绝对不会让审神者失望,歌仙只能假装没看见同事满身的不爽,挺身而出帮自己一手养大的鱼化解这场尴尬。
自觉丢脸的审神者加速符一张接一张不要钱似的贴出来,很快两把打刀就全部修好排排坐等着分果果(大雾)。这时一直在屏风后换衣服的两位老人家终于闹出动静。一纤细一华美两把刀同时出现在修复刀剑用的桌子上。
审神者:……什么意思?
鹤丸捏着嗓子:“当初陪人家看月亮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幽怨婉转的女声浑然天成,要不是鲛人脑子不糊涂可能真的会信他,当自己一直是个男子还渣了个好姑娘呢。三日月紧接着“哈哈哈哈哈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字里行间透出了一股子“我不高兴”的意思。
苏妩盯着白色太刀看了一会儿,蓝衣美人垂眸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吓得他赶忙又转头朝另一边看了几眼,白衣青年立刻滚进地板随时准备耍赖。
……
如此反复几次以后审神者毛了:“你们两个!给我猜拳,谁赢谁先修复!”
两个加起来两千多岁的老爷爷用最简单的“剪子包袱锤”一局决胜负,五花太刀似乎在运气上更胜一筹,笑着晃了晃代表“布”的手掌把本体放在审神者身前,四花太刀看着握拳的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它砍掉……
苏妩憋着笑把三日月宗近的本体小心从拵里退出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卸掉刀装和小物——话说幸亏之前就交代付丧神们换过衣服,不然怕不是要在这里流鼻血长流颜面扫地。这把净长80。5厘米的太刀有着平安时代特有的优雅含蓄,虽然刀身因为过于追求美感而导致重心偏移,但丝毫不影响它的锋利程度。
中伤带来的表现就是刀身上出现了深浅不一的划痕,苏妩用和纸擦拭后举着圆圆的打粉棒有规律的敲击刀身,灵力随着动作慢慢深入刀身,表面伤痕逐渐消失,他再次擦拭、敲击……然后拍上了加速符。青年抬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你们不要等了,有加速符很快的。”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饶是鲛人坚持到现在也觉得有些累了。现世几乎无法由空中补充灵力,回到本丸又紧着第一时间修复,感觉身体被掏空……
歌仙和长谷部立刻心疼的起身说要去厨房给审神者找点东西吃,三日月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好吧,好吧,随便你们……”反正修刀也不怕人看,来来回回不就是那几套程序么?
鹤丸横躺在地上单手托腮:“等下要不要一起去泡温泉呐,可以拜托光仔偷偷顺些小吃进去哦!这个点吃饭有些嫌早呢。”反正现在大家都是男的。
幸亏歌仙长谷部已经走远了没听到,余下坐在那里当背景的老爷爷抿嘴一笑表示这个可以有。
下定决心要离这两刃远一点的审神者:……什么破烂提议,我要打洗你!打洗你听见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