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局势是,帝后皆查明了你的身世,皇帝要废了太子,将皇位还给你。而皇后自然不肯,我们的陛下情太深,皇后又恋栈权位——凤囚皇,陛下病危,这帝都的天,要变了。”墨惟感慨万千。
“我师傅怎么办?”我急问道。
“朝中早有清党和王党。清党自命清高,王党乃皇后死党,东篱游走两党之间,分寸倒是能把握好,但如今你的身世曝露,皇后自然把他打为你的‘李党’。”墨惟摇摇头,叹道,“所以我不喜欢政治,动不动分朋党,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后现在还不能动他,毕竟他民心威望都在,但也绝对不会放了他。小玉儿,我知你无心帝位,但总有人要拿你祭台,告诉我,你要怎么做?”他兴味盎然地看着我,就像是一个兴奋的看客,丝毫不能体会我的悲愤……
冷笑一声,“我无兵无卒,孤身一人,拿什么和她斗?大不了一命换一命,让她放过我师傅!”
墨惟不大乐意了。“傻丫头啊,你没有兵,不会找人借吗?你不想要这江山,想要的人可大把都是。”
我一挑眉,疑惑问道:“谁?”
“有一个人,韬光养晦了许多年……”墨惟握着折扇,轻轻敲着下巴,眼中精光一闪,似是十分期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嗤笑道:“既然是韬光养晦,如何就被你知晓了?既然被你知晓了,那韬光养晦也不见得如何高明了。”
“此言差矣。”墨惟反驳道,“除了我,可没有第二个人看出来了。想我墨惟,往前推三百年,往后推三百年……”我一把拍上他的嘴巴,把他那恶心的话堵在嗓子眼里。
“告诉我,是谁。”
他眨了眨眼,移开我的手,细长眸子一弯,笑眯眯道:“六皇子,刘澈。”
刘澈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中早已模糊了面孔,依稀记得是离我很近的一个少年,长得像他的皇帝父亲,俊秀无双,年纪小的时候总喜欢跟在我身边,在以为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看我。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在国子监地位很低,属于出气筒的典型,成绩也一般,不会垫底被点名批评,也不是被表扬的对象,夫子说起刘澈,总是“中规中矩,差强人意”八个字。
很难想象,他会是墨惟口中韬光养晦了五六年,唯一有能力颠覆皇后政权的皇子。
更没有想到的是,他除了是我的表弟,还是我的堂弟——墨惟说皇家的婚姻关系十分复杂,果然没有骗我。
皇帝病危,诸皇子蠢蠢欲动,六皇子刘澈没有人看好,在帝都阴云下,难得的一片安宁。
去之前,我问墨惟——你有把握他会帮我?
墨惟笑曰:“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帮你,但他会帮东篱,只要东篱愿意帮他。一旦他登上皇位,你也不会有事——他很清楚,单凭你一己之力,一个名号,根本不可能与他争夺帝位。”
于是,那一夜去见刘澈,我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作为师傅的代言人。
月色清朗,弱冠少年秀雅出尘,焚香调素琴,一曲春江花月夜祥和得听不出一丝杀气,我以为,他会弹弹十面埋伏什么的……
最后一个音符颤悠悠地停在指尖,他仰头看向我藏身之处,微笑道:“你出来吧。”又低头叹道,“常听人言,知音至而弦断,为何我这弦却都安好?”
我噎了一下,从阴影中走出,“那是因为,我不通音律。”
我这人,不通音律,荒腔走板,一会儿不靠谱,一会儿不着调。
这少年的眼睛稍显得圆润,细长眸子显心机深沉,圆眸润瞳则显天真无邪,他那双眼睛,看着便叫人心软,一身月白长衫衬着那姿容,谁能相信他手中养了三千死士——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在他对面盘腿坐下,他递了一盏茶过来,我接过了放在一边,听他温温润润地叫了我一声:“阿姐……”
看样子,他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