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后的蔚山格外清凉,树叶随风莎啦啦摇摆,调皮的风从树叶间跳跃穿过,不解人意的卷过每一处田野、屋舍,惹得人们忍不住裹紧了衣裳。娄山月卷着袖筒却丝毫不觉得热,头巾将头发包的一丝不苟,一排瓷白的小茶罐,四瓣花的模样,盖子是同样的四瓣花,或是染成黄色或是染成青色,端的是小巧清雅。簸箕里的桂花、配上一小撮散茶,黄色的桂花褐色的茶叶显得格外清新怡人,轻轻一嗅,茶叶的清新苦涩合着桂花的蜜意混杂着钻入肺腑,比纯茶叶更加喜人。簸箕里的桂花越来越少,直至全部消失,娄山月才轻舒了口气,满意的看这样眼前的作品。“姐,你怎么这么快啊,我还没装完呢!”娄山川哀嚎的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小心的将晒干的菊花装进黄色盖子的四瓣花茶罐里。“熟能生巧,”娄山月傲然的微微扬起下巴,“要不我是你姐呢?”娄山川满头黑线,还不是因为二姐叫他分花嘛,他就不明白了,同样是花,怎么这些就不能要,只要整朵的漂亮的。娄山月伸手敲了敲他的头,“笨蛋,这瓷罐子是咱们专门从县城定做的,就是这盖子的颜色,都磨了那工匠好久,还加了二十文钱,人家才做了。”娄山月心里暗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如今没钱,要定做,量又少,拢共二三十茶罐,人家没有抬高价格做这笔单子就不错了。“所以啊,这应不应该卖的贵些?这些花茶的花骨朵应不应该完美些漂亮些?”娄山川疲惫的眸子骤然一亮,是这么回事!茶罐贵,茶自然就卖得不便宜,必然是卖给买的起的舍得买的人,这些人往往又更在乎面上的东西,自然要挑漂亮的花,至于那些缺的残的……娄山川看向方才费了老半天力气装好的一个个小布袋子,售价便宜,平头百姓们也能受用的起,二姐是把处处都想的周到了。不由感叹起来,他也只能读书了,跟二姐比他真不是做生意的料。“行了,赶紧收起来,今天晚上花灯节,县城里好多人呢,咱们得去干票大的!”中秋佳节啊,县城里每年都有花灯节,男女老少都会出来逛街,她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入冬前再赚上一笔呢!铺位紧俏得很,得早点去占个好位置才行。“老二!老二!你给我出来!”村子里都是一个个的院子,外面嚎什么里面听的一清二楚。听见熟悉的声音,哪天来找事儿不行?偏生是今天。娄山月神色一暗,“川子,把东西搬进去,我去叫爹娘。”“不用了,”娄二柱快步走了出来,因为走的着急明显能看出一瘸一拐的步伐,“川子,把东西收进去。小月,请你奶奶进来。”“欸,”娄山月满头疑惑,爹怎么知道奶奶一定来了?似乎是看出了娄山月的疑问,娄二柱扯了扯嘴皮子,这个大哥外强中干,若没人撑腰,怎么敢这么大呼小叫的?这么一想还真是,大伯只要是自己来的,总会顾忌着面子,客气些。娄山月瞬间了然,还是爹厉害!娄大柱一嗓子嗷出去,随即往后退了两步,“娘,您慢点,老三,你看着点娘。”娄母从鼻孔里嗯了一声,面色不善的站在原地,娄三柱看了眼耍威风的娄大柱,心里不由暗道,这傻大哥干嘛什么事儿都拽上他啊!大哥刚给他找了份闲差,在城里的书署当跑堂的,这还是因为他读过书的缘故。可是他去了两天,跑堂的,他干不来嘛!所以,所以就又回来了,因着怕二哥说他,他这几日都没敢来要新差事,偏大哥非得拉着他来!“等什么等!有老娘等儿子开门的吗,赶紧去叫门!”娄三柱眼珠子一转,赶紧往前走,“娘,我去吧!”娄大柱眼神瞬间一变,莫名其妙的看向娄三柱,平日里哪次不是他‘冲锋陷阵’,他就乖巧的站在娘身后?怎么今日转了性子了?不过,他也很受用就是了。娄大柱难得的挺起胸膛,忍不住仰起头,一副阔气的模样大剌剌的站在门前。娄三柱则赶紧上前敲了敲门,大哥也真是的,二哥赚什么钱他都要插上一脚,如今的大哥早就分了家了,怎么可能把赚钱的法子交给他?他虽然好吃懒做,却最会看人眼色,他要是跟着大哥胡闹,二哥还能给自己介绍工吗?于是连忙敲了敲门,“二哥?小月侄女儿?小……”正敲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娄二柱那张黝黑端素的脸就露了出来,娄三柱猛地心里一虚,连忙道,“二、二哥,那个,大哥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您在城里卖酒,您小心点。”娄二柱嗯了一声,这个三弟向来是聪明的,他这样做一点没意外,卖酒他没想瞒着,只是先前有了把凉粉方子交出去的先例,娘和大哥想从他手里要方子,就更不可能了。毕竟讨生活的伎俩,给出去一次也就罢了,再给第二次岂不是太欺负人了?所以上次给凉粉方子的时候他就没拦着。他可都听说了,王萍萍家可就在卖方子呢,三两一份,大嫂似乎就去了。“你那差事,不做了?”娄三柱就瞧见自家二哥连眼皮都没动,心里不由得更加佩服他了,二哥果然是二哥,临危不乱,好像丝毫都不放在眼里似的,愈发坚定了跟二哥站在一起的想法。“是、是,我才疏学浅,再加上娟子快生了,就……”娄三柱嘿嘿一笑,娄大柱就嚷嚷起来,“三弟,还不扶娘进去,站着干嘛呢!”娄母冷哼一声,“你在县里卖酒?真是生了养了个白眼狼,有什么好处都不想着家里,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娄二柱也没惯着,“娘,您要凉粉方子,芹娘把凉粉方子教出去了,现而今又要酿酒方子,我有儿有女也要养家,恕我不能给。”娄母被娄二柱的直言不讳气的跳脚,“你!凉粉教出去了,交给谁了?咱们家落着一点好处了没?”娄二柱眼皮抬了抬,“当初芹娘说的清楚,只要报名就有机会选上,我自己的亲哥亲嫂子来芹娘还能不教吗?大哥大嫂情愿去花三两银子从王萍萍那里买,也不愿意跟亲弟妹报个名,难道叫我上赶着不成?”娄母顿时噎住,这……好像也是这个理。她狠狠剜了娄大柱一眼,不报名学反而花银子买,真是蠢蛋!娄大柱讪讪的看了娄母一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怎么知道二弟这么好说话嘛。娄母话音一转,“凉粉方子没学到,酿酒也该拿出来教教自家人,就是你大哥不成还有你三弟。”三弟?我的娘诶,要说原先他是敢问二哥要的,可如今他还真不敢学,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啊!娄三柱对上娄二柱犀利的目光,赶紧摇了摇头。娄二柱眼中不带丝毫温度,“娘,我一个粗人对这些一窍不通,是芹娘从前跟着郑家大小姐学的,都是你看不上的家伙事,难不成还能拉下脸问她要?您还是回去吧。”娄母脸色一黑,她从前是说过不少赵半芹的不好,就是当着面都没少数落过,真叫她求着二儿媳妇,她可做不来。经过上次的事,她早看出了娄二柱是真跟自己离了心,她说什么老二也不会听了。今日一来,更是印证了心中的想法,一时间又羞又恼,挺直的脊背瞬间一松,身子佝偻了几分。平日她最厌烦这个二儿子,像他老子又吸纳给他爷爷,一股子凛然的模样,就好像她有多无知多可笑多为人不齿似的。可她这个二儿子偏偏最争气……“老三,你媳妇快生了吧?坐完月子来找我。”娄三柱眼睛瞬间一亮,大声了应了一声。“欸!”娄母眼睛一亮,她就说老二是个重感情的,只要他拿老三当弟弟,老三就还能被照顾着,她就是闭了眼也安心了!娄三柱和娄母一齐高兴的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娄大柱眼中错愕,眼中闪过凶光,恼恨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