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的笑容就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满,往常青萝听见了不是跳脚,也总是说不过的,如今大姑娘身边倒是进了个能耐的。“可不是?东西早就齐备了,只等着姑娘们来领呢。”青萝赞赏的看了小满一眼,就带着她进了里头,一进去才瞧见,二姑娘身边的春柳和春桃竟然也在。大姑娘和二姑娘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二人拿了东西便走。小满冲着二人点了点头,春柳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春桃倒是垂着头,不复从前那般掐尖要强的模样,只是再瞧见小满的衣着打扮的时候,眼中划过了一丝不甘。青萝回去就说了,“……叫赵嬷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若云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她是没根基、心眼也正。仔细打听就知道,她是被人骗着卖进来的,知道签了卖身契,倒也乖觉,认了命似的,一点也不闹,临了才把卖身银子一股脑的塞给了弟弟妹妹,在她身边呆了一年,没有半句怨言,却也没断了跟家中的联系……王若云呷了一口清茶。不过,她总觉着,小满是不甘心待在王家的,未来嘛、瞧着看吧。这些事小满自然不知,她急着给弟弟妹妹送信呢。在王松的介绍下,小淙小渺在城东赁了个小宅子,里面隔成了两间,隔壁就是秀才家,安全上不成问题,一个月只要四百文,秀才爹见两个孩子可怜,又给起了灶台。二人也没闲着,小淙字好,找了抄书的活,小渺跟着秀才娘做绣品往出卖。他们两个放心不下自己,还递进来三两银子,只说叫她拿着,小满心里又酸又软。但再怎么,他们也是两个没长成的孩子,能挣的了多少?是以她也存一部分,再匀给弟妹一部分,如今小淙也能靠着攒的、挣得拜了秀才学些东西了。正走着,却听见花园的角落里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恍惚间瞧见一抹肉桂粉色的衣角,顾不得多想,连忙闪身到假山后头。二姑娘最喜欢红色粉色,连院子里的丫头都是穿的粉色衣裳。前头必定是二姑娘院里的人。二姑娘院里的丫头跟男子拉拉扯扯,这要是撞破了,就是为着正房的面子也落不得什么好。小满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将整个身子藏在假山旁的翠柏下。隐约听见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表公子,都是我不好,弄脏了您的衣裳。这、这可怎么办?姑娘知道了,一定会打我的!”小满心里一惊,这不是春桃的声音吗?“不妨事,多大的事?”小满微微弓着的身子一僵,眼睛瞪大,这不是赵诏的声音吗?怎么没听说他入府了?她将身子埋的更低,悄悄透过假山的缝隙中往外头看,就瞧见赵诏伸手想要抚向春桃的面颊,随机顿住,递了方帕子。“你是二妹妹身边的人?瞧你,哭的梨花带雨的。”赵诏语气中带着怜惜,春桃自打去了二姑娘身边,连姑娘都见不到几回,哪里得过什么好脸色?接过再瞧赵诏,一表人才、温文尔雅的模样,登时红了脸,衬的一双含泪的柳叶眼欲说还休,愈发勾人了起来。“姑娘今日特点了小厨房的白桃蜜酪糕,姑娘身边的桃夭姑娘就命奴来取,今夏的桃子存量本就不多,如今……这可怎么是好!”再瞧撒了一地的白里透粉的糕点,全都沾染上了灰土,春桃也顾不得什么,眼泪登时就要掉下来,她忍了大半年,好容易不用再做杂役的活,能沾上姑娘的差事,这下、全完了!赵诏眼见着春桃落泪,勾起的眼尾愈发潋滟,一时间也起了怜惜之心,“不过是小事,原也是我没瞧好路,我正要去找二妹妹,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公子身份贵重,有公子一言真是救了春桃一命了。”春桃急忙说道,生怕他反悔似的。春杏本就有几分姿色,如今眼角含泪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娇俏,赵诏一时间起了心思。家里的丫鬟早被他摸了一遍,这回出来他又没带伺候的……可惜是二妹妹身边的,轻易动不得。“你叫春桃?都是桃儿,你倒是比二妹妹身边的桃夭更配这名字……”“表公子过奖了……”等二人都走了,小满才从假山后头闪了出来。厚实的刘海下,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亲表妹身边的丫鬟也招惹,当真是不讲究。小满内心焦急,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回去报信。纵使赎身出府的心情迫切,可银子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这一年来满打满算才攒下七八两银子,哪里够赎身的?翻过春,王若云就到了及笄之年,眼下王家要跟赵家结亲的风头吹得愈来愈盛,纵使知道王若云心里有打算,小满也不免着急起来。“你可看清楚了?”王若云正倚在竹林下的躺椅上,听到消息忽地坐了起来。“虽然只一面之缘,但奴婢记得清楚,不会看错。”小满垂着头,虽然在竹影院这一年来安稳得很,但她时刻记着梦中那刻骨铭心的痛,时刻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入梦中一般。空气静了静,青萝连忙跪下认错,“姑娘,奴婢办事不力,还请姑娘责罚!”王若云摆了摆手,“最近也是我罢怠了,忽视了正院。”春杏立刻道,“听说最近公子那边在准备什么踏青,许是公子那边的交际也未可知。”王若云点了点头,“你去打听。”谁承想,消息还没打听出来,就接到了夫人的传召。正院里,镂空的檀木雕花窗子微掩,风吹过,一股子檀木香裹挟着金桂的香气散发出来。檀香本最是凝神静气的,桂花也最是清幽芬芳,可是屋子里却偏偏又燃着迦南香,混合起来只叫人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甜腻浓郁。倒不如大姑娘房中自制的小四和香,闻起来清爽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