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相貌俊朗清逸,温润又不乏灵气。他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惊讶的容嫣,满眼欣喜,全然没注意到身边虎视眈眈的容炀。
容炀朝姐姐身前蹭了蹭,冷语道:“我姐与秦家再没关系了,何来的嫂嫂!”
少年怔忡,容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的欣喜与朝气荡然无存,他目光幽深,带着分不应龄地沉着盯着容炀。二人气势剑拔弩张,可终了他却只道了句:
“抱歉。”
说罢,再次含笑望向容嫣。
容嫣记得他,他是秦晏之庶出的弟弟秦翊。
容嫣嫁给秦晏之那年,秦翊还不到十岁,长得又弱又小。因着是通房的孩子,他母亲又生他难产离世,故而一直寄在嫡母韩氏名下。可这也就是当着秦家二爷秦敬修的面。背后她把他交给嬷嬷连看都懒得看,巴不得他不出现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韩氏之所以这般,一是因着她霸道的脾气,二则秦翊母亲怀他时,正赶上韩氏小产流了个儿子,她便总觉着是秦翊克了她儿子的命。
对这个孩子容嫣零散有些记忆。嫡母虽不待见,兄长倒是尽其责,秦晏之每每回通州都将他接到自己的樗兮院来。那时容嫣初嫁,孤独寂寞又时常会思念容炀,便将他当做亲弟弟来照顾,这一照顾便是五年,从一个不及她肩膀高的孩子一直养到了如今足足超她半头的少年。
所以秦翊和她感情极好。她生病时他每日给长辈请安后都会来看她,即便进不来也要在门口守着。
容嫣还记得几月前她离开秦府时,这孩子就默默地跟着她,全程没说过一句话,唯是表情坚毅,双目含泪却如何都不肯流。
“小少爷,好久不见了,你近来可好。”容嫣笑问。
秦翊看着她,笑容逐渐僵硬。
他第一次见她,她温柔地摸着他头,亲昵地唤了声“翊哥儿”。除了嬷嬷,从来没人对他这般亲切过,他也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直直扎入心头把心都暖化了,好似从小到大所受的委屈瞬间无影。
五年,这三个字从未变过。可眼下她竟唤他“小少爷”。难道离开秦府,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真的淡了吗?
秦翊想起当初那个把他护在身后的嫂嫂,她教他读书、写字,给他做衣加被,为他准备各种他喜欢的点心,记得他生辰给他做长寿面,给他讲故事讲道理,在他伤心时安抚,喜悦时与他分享,生病时不离不弃,让他体味到了前所未有的亲情。
这些,真的能说淡就淡吗?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容炀,自己到底不是他,而是秦晏之的弟弟。
“我一切都好,嫂……”秦翊突然噤声。
容嫣淡淡一笑,“无碍,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毕竟叫了五年一时改口也不易。”
“是,嫂嫂。”秦翊总算恢复了些笑容。“我听祖母提,您去了宛平?”
“是。”
“那如今是回来了?”秦翊期待。
容嫣摇头。“只是回来过年,过了年还是会回去的。”
期待落空,秦翊眉间笼了几分失落,随即想起什么又笑道:
“对了,嫂嫂年初栽的腊梅开了,我猜中了是红色的。您还说是若是红色的便给我做红梅糕……”秦翊越说声音越低,试探道:“那花开得旺盛美极了,您可要回去看看?”
容嫣感叹,秦府里唯一盼着她回去的,除了郡君便是他了吧。怕再惹孩子失落,这问题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转了话题道:“我记得你院试通过了,可准备好了去州学?”
“嗯。”秦翊点头。“不过兄长要带我入京去顺天府学进学。”
“这可是好事。顺天府学非常人能进,你若念好了,可是有望入国子监。一定要听你兄长的话,好好念书。”说着看了眼容炀,给了个“你也一样”的眼神,容炀板着脸点头。
“如此入京,怕更见不到嫂嫂了。”秦翊笑道,却是凉苦。
容嫣深吸了口气,安慰道:“你大了总要离开这个家,即便嫂嫂没有离开秦府你该走也是一样要走的。见到你如今这样,我已经很为你高兴了。”
“若非嫂嫂我也没有今日,您若不管我,怕我还不知在哪里呢。”
“可休要这样说,到底还有你兄长呢。虽他不常在通州可每每回来不是一样照顾你,不然他怎会把你送到我身边。”
“他把我送到你身边是为了……”
“秦翊!”
身后,一声润朗的呼喊响起。
这声音不算熟悉,然给这俱身体带来的悸动让容嫣无法忽视,她僵住了,缓缓跟随着秦翊回首的目光望去,朦胧雾气中,她看到了那个她并不熟悉,却深刻在脑海里的脸……
是秦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