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并且事先在心中排演了许多次,但是真到了下药黑人的当口,楚玉还是止不住地紧张。
望着已经来到房屋门口的天如镜和越捷飞两人,她胸口的心跳已经急遽得快要穿透她的身体,手指藏在袖子下微微颤抖,但是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无比冷淡的模样。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免得异样表现得太明显让两人发现蹊跷,随后才淡淡瞥二人一眼,目光冷淡地一扫而过便收回来。
楚玉今天招待客人,用的是一间僻静的空置院子,幽深僻静,显得很是冷清,然而屋内摆设却大不相同,显出一派富丽之相。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才一进门,越捷飞便感到屋内带着温软香味的热气迎面而来,冲散外面初冬的冷意,但是看着楚玉冷凝的神情,他心里又有些捉摸不定。
越捷飞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在他做出了背叛的举动后,楚玉还会对他和颜悦色,可是楚玉邀请他们来,却不知道是有什么用意。
幼蓝引领着二人来到楚玉宴客的房间,这屋子比寻常待客的大厅小一些,就是一间单独的屋子,除了正门外没有其他出口。
天如镜只在门口一顿,便抬步踏入,而越捷飞看到屋内只有楚玉一人,也微微松了口气,倘若花错或者容止在,他大概会考虑一下要不要进屋。
屋子里分散摆放着二尺宽四尺长的黑漆矮几,楚玉坐在上首方,左右两侧则容二人相对坐下。
楚玉冷漠地向二人打了声招呼:“两位请坐。”随后便自顾自地拿起放在身旁的书卷,佯作怠慢地看起书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假如她在这个时候对二人的到来表现得十分欢迎和热切。反而会引起越捷飞和天如镜的怀疑,尽量冷淡,才是她应该展现出来的正常面貌。
幼蓝领着几个侍女里里外外忙碌,将酒菜送进来,整齐地摆在三人面前的长几上,雪白的瓷叠衬着乌黑的桌面,菜肴精致,颜色鲜亮缤纷,站看上去甚是好看。
等幼蓝等人最后换上新的熏香。躬身退出去了,楚玉才放下书册,看了一会同样沉默的二人,冰冷的神情稍稍软化,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我们之间变得如此生疏冷落呢?”
她话起了个头,越捷飞也想起来从前跟着楚玉的日子,虽然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会被公主看上,可是事实上公主并未染指于他,相反待他还甚是宽厚。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天如镜好好的一定要密告公主,一反常态地参与政事。逼得陛下与公主离心。
他不知道天如镜和楚玉有什么内里纠葛,可是之前他们相处得不是还不错么?甚至天如镜失踪了,楚玉还特地亲自出城去寻找?
心里想着,越捷飞不由自主地看向天如镜,却见他的小师弟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溢满了浓郁的暖香,香气之中那种懒洋洋的意味几乎要从呼吸渗透到心跳,那种醉人的余味令人不由自主地安定松弛下来。
楚玉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藉由倒酒的动作稳定自己的手,即便是在熏香的舒缓之下,她依旧难以压制疯狂的心跳。
很近了,很近了。
她的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天如镜紫色衣袖下的手腕,刹那间变得火热期盼,但是她随即装作喝酒,掩盖住跃跃欲试的神情。
尽管菜肴做得像花一样精致,但是楚玉并没有吃几口。她慢慢地自斟自饮,也慢慢地跟二人说一些从前的事情,她的声音里充满着落寞和惋惜,听得越捷飞也不由得恍神起来。
“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在东山上喝酒?”楚玉说着忽然想起王意之,心脏陡然一沉。当初一起喝酒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而当初一起喝酒的心情。也再找不回来,她垂下眼帘,“那时候真的很好。”
美酒,星光,一同放声大笑,肆无忌弹地歌唱。
这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有的人远走他乡,有的人不能相信,有的人彻底决裂。
而她很快也将离去。
从前繁荣的土地变成了荒芜的平原,荒原之中不会剩下一个人,只有无穷无尽的暴风呼号着席卷。
越捷飞听着楚玉的话语,已经有了些绝望的颓意,他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公主不必如此,你与陛下不过是一时不合,等过阵子,陛下气消了,自然便不会再怪你了。”听着楚玉的话,他觉得很不祥,她这个口气,简直就好像是即将死去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