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眼中先是无尽的诧异,而后便是浓浓的失望。
可懂事的她看得出爸爸眼底的失望丝毫不比她少,于是乖乖的点了点头,两只小手捧住佟佑安的大手,“爸爸不要着急,我们两个都这么想她,她一定也很想我们,不会不要我们的。”
“是,她不会不要我们……”
佟佑安垂眸看着脚边一尘不染的白雪,喃喃轻语。
……
接下来的日子,佟佑安便开启了疯狂寻妻的模式。
可世界那么大,如果一个人下定了决心躲到某个角落里,除非大张旗鼓的通缉追拿,否则是很难被发现的。
苦寻了数月仍然毫无头绪的佟佑安,在某一个凄冷寒凉的雨夜,满身酒气的闯入肖钰的房间,倚在门边,直直的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半是醉意,半是认真的开了口。
“她不要我了……我半死不活了……你终于满意了?还是你一定要等着给我收尸,才算满意?”
他漆黑冷冽的目光里那满满的伤痕和哀沉的绝望,一下子扎疼了肖钰的心。
这三年来又一次目睹了他失去那个女人后死气沉沉的生活,她不是没有心软……尤其是眼看着佟君逸在那个女人的母亲的帮助下一天比一天病情好转面色红润,她也有想过等那个女人出狱后她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干涉他们的事,可怎知她竟然消失不见了,想必这里面定然有她当初施压的原因……可是,难道要她道歉认错吗?她高傲了一辈子,怎么低的下头?
她和佟佑安僵持着,交汇的目光里,情绪各异。
“我走了,我去找她了。假如我一直一直都找不到她……你,我那尊贵的伟大的母亲,你也会永远的失去我……永远……永远……”
佟佑安摇摇晃晃的离开,声音缥缈却清晰。
“佑安……”肖钰的手死死的扣紧门框,看着他的背影……
佑安,我……
我或许是错了……
是我错了……
……
此时的槿城,春雨凄寒,数千里之外的某个偏远的西南小村落里,也同样飘着雨丝。
“亦安老师,刘晓玲又晕倒了!”
正在黑板上写字的短发女教师匆忙回身,快步冲向了那个晕倒的女孩子。她就地给女孩进行了急救,待女孩的状况稍微稳定些,她背起女孩便撑伞跑回了自己的宿舍。
看着女孩苍白的脸,她愁眉不展。
半年前,她辗转来到这个小村落,只因父亲留给她的书信中提到,这个偏僻落后的小村落,是当年她的太爷爷走出去的地方,是他们的故里,也是后来她父亲多年间持续资助的地方。她于是化名亦安,以一个小学教师兼医生的身份,在这里落下脚来。
淳朴的村民没有人追究她的来历,只是满心感激着她的到来。偏远和贫穷让这里成长的孩子们连书本都难念到,村子里优秀的年轻人都远离不再回来,而即使有政府安排的老师过来授课,却也都待不了几个月甚至有的几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忽然从天而降这样一个温柔耐心又知识渊博甚至能帮村民看病救命的年轻人,全村的人几乎把她奉为了神明。
而在这里生活的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她也越发的感慨于自己存在的价值,如果自己的存在,能给村里的孩子传授些知识,能给村民进行些医疗救助,不管她带来的这束光有多微弱,都让她觉得是种安慰和满足,也算是为父亲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赎罪,为自己赎罪。
而扎根在这偏僻的村落里,在一个佟佑安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的角落里,更能让她的心得到一份安宁。
因为,双手沾过鲜血的她,不配再和他并肩让他沦为世人的笑柄;作为一个杀人犯的她,也不配做小小的母亲给孩子蒙羞;对于那样善良的阿辛,她所能表达的最深的感激,便是成全。成全阿辛和佟佑安那份青涩美好却无疾而终的恋情,是对她自己的解脱和救赎。
日子虽清苦,却充实。
思念虽蚀骨,却能忍。
就在这里了结余生的话,也不会很糟。
她没再想过联系任何一个旧识,只想尽她所能的为这个小村落忙碌。
直到村子里这个年仅7岁的小女孩被查出严重的心脏病,急需瓣膜置换手术,否则生命堪忧。那一刻,摸着空空的口袋,心底涌上的那份爱莫能助的悲哀,才让她发觉,原来她自以为是的帮忙和救助,其实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她犹豫了一个多星期,直到今天再次在班上亲眼目睹刘晓玲的晕倒,她才终于做出决定……
她让人去通知刘晓玲的家人来她的宿舍照顾孩子,随后便从床下的箱子里找出厚厚一摞她三年多来始终没放弃的服装设计手稿,把它们小心的收好,冒着雨赶往百公里之外的镇子。在那里,她才能找到地方上网,并把这些手稿发出去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