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那一万穿云军已对陈军形成包围圈,步步紧逼,所向披靡,陈军已渐呈不支之势。
林乘南肃然道:“传令下去,启动幻阵!”
高亢辽远的军号响起,陈军迅速调整阵法,转眼间分为五大军阵,又分别从中隔离十二支小分队,与穿云军的钩形之阵形成对峙之势。而穿云军亦不与之僵持,随机应变形成鹰阵,以俯冲之势破敌。
奈何陈军仗着人多势众,穿云军的鹰阵屡攻不破。周顾见状,当机立断道:“我方以雁阵佐之!”
韩世超紧急传令下去,不多时,在“勋”字大旗的引领下,周顾一方大军阵型变幻,前锐后张,延斜而行。鹰阵在雁阵的协助下,由十二支小分队至五大军阵逐一击破,势如破竹,陈军溃散四逃,局面一时陷入混乱。
林乘南大怒,啐道:“混账!”遂扔下弓箭,抽出钢刀策马奔向沈云珩,左右护卫齐驱开路,林乘南避开人身壁垒,直取沈云珩首级!
刀光森寒,破空而至,卿羽毫不犹豫地抱住沈云珩,替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刀。
原该落在她颈子上的刀刃被一支弩箭裹挟着一股巨大的冲力迫着改变了方向,刀体剧烈颤动着略一翻转,那刀背重重击在她后脑,一阵剧痛袭来,刹那间失了神智,而她呕出一口血来,跌入无尽的黑暗。
周顾放下手中的弓弩,拔步便要过去,韩世超死死拖住了他:“那里已是林乘南势力范围,况且少主身负重伤,现在过去无异于去送死,我军胜利在望,二十年的夙愿即将达成,恳求少主千万莫要意气用事!”
周顾望去,但见林乘南已带兵将沈云珩团团包围,常余并着几名精兵负隅顽抗,情势危急。
周顾道:“若无沈云珩倒戈相助,只怕此战我方并无胜算,又何谈二十年夙愿胜利在望?现在他有难,韩将军却要我袖手旁观,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么?!”说罢便要上前。
韩世超阻拦不成,双膝噗通跪地,一时老泪纵横:“乱军之中,哪里还顾得上道义?那大燕成王爷的恩德,待得日后功成,有的是方法去报答,若眼下需要少主犯险去报,倘若有个什么闪失,置属下们与何地?!”
周顾执意不听,绕开便去,韩世超抱住他的腿,道:“既然如此,那么请少主恕老臣不敬之罪!”遂喊道,“来人,原地保护主帅安全,不容挪动半步!”
周顾急火攻心,黑眸深沉骇人:“我看谁敢?!”
一行士兵面面相觑,不敢上前,韩世超喝道:“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但若主帅有什么不测,我们全部都得死!”
一声爆喝声若洪钟,士兵们不再犹豫,领命道:“是!”
疆场之上,身不由己,无情刀剑刺出来的鲜血泯灭了多少人性大义,被风干的累累白骨又筑起多少辉煌勋绩。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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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没有太阳,黄沙漫漫,枯蓬漫飞,血染的战场满目疮痍,断臂残肢七零八落,血腥之气迎面扑鼻,尸体堆积成山。
她全身俱被鲜血染透,唯余一双眼睛是黑色灵动的,昭示着她还是一个活人。她在尸横遍野里费力地翻过一个又一个死去的人,但那些陌生的脸孔并非是她要找的人。累到筋疲力尽之时,听到有人轻声唤她“阿羽,阿羽……”
她循声望去,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同样一身鲜血淋漓,却是微笑着踏过血流成河,向她走来。刹那间一刻悬着的心化作漫天兴奋,她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欣喜若狂地朝他奔过去。
然而此时一枝钢箭携着凛冽风声破空而来,狠狠钉在他后心,力道之强劲,一直穿透胸膛,带出一捧血雨。
他的步子定在原地,温暖的笑容僵在脸上,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她瞪大了眼睛,喉咙似被什么狠狠揪着,一时间似失语了一般,直到他的身体沉闷到底,她声嘶力竭大喊出声:“沈云珩!——”
“沈云珩!——”她惊叫着猛地坐了起来,大汗淋漓地粗喘着气,手心里俱是冷汗。心神幻灭间,她死死揪住自己胸口,发觉只是一场梦。
环顾四周,石墙石壁,凸凹不平,自己躺在一片枯草之中,地上是肮脏的泥土与粗粝的沙石。不远处燃了一堆篝火,映着火光,她断出这是个山洞。
幽闭的空间里,火苗劈啪作响,脚步声由外而至,她心下惊惶,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块拿在手中,屏息凝神盯着洞口方向。
火光将一个身着铠甲的男人形象映在洞壁上,伴随着铿锵步伐渐渐靠近,那人的面容也清晰地展现出来。
竟然是林乘南。
“你醒了?”看到她好端端的在跟前站着,虽然蓬头垢面憔悴不堪,但看起来是真的清醒了,遂也稍稍安了心,走到篝火旁将架子上烤着的一只鸟取下来递给她,“饿坏了吧,尝尝看。”
卿羽却是不领他的好意,暗暗将手中的砺石握紧,盯住他问道:“沈云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