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腾这人,遇事儿不爱窝在心里,总是忍过一时气后就要想法说开了,让事情有个结论。谁对谁错,错哪儿了,以后应该怎么做,分说完了,好继续过日子。
他在外面歇了这段时间,觉得把唐氏也晾得差不多了,所以听说她病了,便回来瞧一瞧。
因为今儿个是十五,不管是按大规矩还是按排班制,怎么着他也该歇在正院的,也不好给唐氏太没脸了。程向腾想,武梁的姨娘还没抬呢,就趁着今儿一起办了。
然后,武梁定了名分,他晚上也回归致庄院全了唐氏面子,和唐氏分说清楚那日的事。以后就按规矩正常化了。
没想到唐氏竟然大呼小叫在训斥人。怪不得闲杂人等都退得远远的躲在院门两侧,一个个屏气禁声的。
做了这院里的下人,只怕也是难受无比的。
大清早的,程向腾忽然没了和唐氏好好说话的兴致,并且,一股怨怒之气升起。
唐氏那个女人,搞出这样的事儿来,竟然毫无悔意,不认错,不道歉,一句相关的话都没提。
之前还象个儿媳妇的样子去母亲身边请安问侯,如今好了,又装起病来。
亏他还想着,以前唐氏老三天两头病病唧唧的,这一次倒过了这么长时间呢。她是不是小病小痛都忍着,到如今病狠了才撑不住倒下的?
没想到她骂下人倒是中气十足嘛。
并且他听见了,什么叫在产房里就收拾干净?现在她还在想着要收拾干净?
她是有多足的底气呀?别人都让她厌烦是吧,别人都不用活了,就让她一人活着吧!
这一次,她不认真的,主动的,深刻地反省自己,他就不回这院儿了。
程向腾转身就要走,谁知在门外侯着的锦绣已迎了上去,还大声招呼道:“二爷回来了!奶奶身上不大舒坦,正准备叫大夫呢……”
她是欢喜二爷回院了没错,当然也是提醒二奶奶别那么大声嚷嚷了,收敛一点儿。
程向腾沉着个脸,倒没对锦绣发火,只道:“那就让你们二奶奶好生歇息。”说完转身就走。
锦绣忙唤了声“二爷”,想问句“二爷不进去看看奶奶”,忽然又发现这话不该她说,僭越了。并且奶奶就在屋里,肯定听着呢,知道是她多嘴求着二爷进去的,没准她还不稀罕,还会怪她抢话头献殷勤什么的。
于是锦绣叫了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傻在门口。程向腾见她没话说,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抬脚又走了。
唐氏在屋里气恨得咬牙。二爷还没进屋,你个死丫头就在那里多嘴说什么不舒坦,不舒坦他不会自己进来看啊。
竟是不担心有没有被二爷听到她的话呢。
于是锦绣还是没躲过一顿骂。
徐妈妈走了,锦绣坐稳致庄院奴仆第一把交椅,可谁知,这挨骂还是天天儿现成。
她低头听着门口几个小丫头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顿住,然后又慢慢移走。
自己这个大丫头,还有什么脸啊。昨儿个说了个小丫头了几句,还被顶嘴来着。
还有,她要能单独住一个院子多好啊,象洛音苑那样。
二爷想过来时就过来,她有话说就自在说,不会象现在这样连句话都不能好好说吧?
她想起洛音苑来,就越来越觉得应该多去和武梁“姐妹情深”一番啊。你看看人家,前面受了惊吓,后来二爷亲自哄着。这是要连着在那里歇多久呢?妩娘她月事什么时候来啊……
···
而洛音苑里,却是一派热闹景象。
寿宴那日,程向腾本是陪在老夫人身边的。官身实差的客人们都等下衙后才能赶过来,所以后来反而更忙,听到报信儿时真是吓了一大跳。
见到她时,她打扮得丑陋不堪,却一脸镇定地站在那里,腰身挺直,大方坦然,任谁也看不出丝毫惊慌。
看到他来,她眼神幽幽地盯着他瞧,从看到他时直到他走到她身旁,她也没有说一个字。
可他却看到,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就蹋下了肩膀放松了身体,象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