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雷普利说道。她说这个词的时候结尾发音很重,霍伯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她。她想他应该知道了。
斯内登甚至没有转身。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肩膀下垂。
“我们不能……”雷普利说道。她终于哭了,无法控制住眼泪往下流,为了所有人——她多年前死去的船员、现在跟她并肩的幸存者,还有阿曼达。更重要的是,为了斯内登。
“怎么了,雷普利?”拉茜斯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雷普利举起等离子体喷枪,瞄准斯内登的后背。
“我们不能带着她。”她喘息着。
没有人动。没有人往后退,远离这个将要被喷满火焰的地方。但是也没有人出手相助。也许是震惊让他们都呆立在那里。
“你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雷普利说道,“当我们走到半路的时候,萨姆森号飞船也可能会发生同样的事。如果她体内的异形孵化了……如果那东西从她的胸腔冲出来……我们如何在穿梭机中杀死它?那时候我们不能再用
等离子体喷枪了。”她稍稍举起等离子体喷枪示意,喷嘴现在瞄准了斯内登的后脑勺。“也不能用霍伯手中的酸枪。我们都会被烧焦的,穿梭机也会被烧出一个洞。我们会成为它非常容易捕捉的目标。所以……”她努力吸气,用力眨着眼
睛,想让视线变得清晰。
“所以呢?”霍伯问道。
雷普利没有回答。斯内登仍然没有转过身来。
“动一下,说点儿什么,该死的!”雷普利大喊,“趴下!开始颤抖,尖叫,试图阻止我——给我一个理由!”
“我感觉很好,”斯内登说道,“但是雷普利……我知道我就快死了。我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要知道,我可是一名科学官。”她转过身。“我知道我就快死了,但是不是在这下面,也不是以这种方式。”
雷普利收紧了扳机上的手指。霍伯只是看着,他的脸看起来很冷漠。她希望他给她一些暗示,点头或是摇头。
救救我,霍伯!
“我会留在空气锁中,”斯内登说道,“当我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的那一刻,我就会自我爆炸。但是请带上我,我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你们。马里昂号飞船上还有一只异形呢,记得吗?也许我能解决它。也许如果它知道我身体内有什么
的话,它就不会轻举妄动。”
雷普利眨了眨眼,看见了阿曼达。她张开手臂,面部痛苦地扭曲着,因为有一只怪兽正从她的胸腔钻出来。
“哦,不。”雷普利喘息着。她放下等离子体喷枪,跪在地上。霍伯走过来,但是她摆摆手让他走开,用力挥拳打向自己的腹部。他之前没有帮她,现在她也不需要他的帮助。他们看着她,然后当她再次站起来,擦拭眼睛的时候,
大家都转向一旁。
“好吧,继续前行。”霍伯说道,“让我们看看暴风雨是否还在肆虐。”
雷普利最后一个离开隧道。她对自己很恼怒。在开火方面她从不会拖延,不会因为斯内登所说的话,或者她在马里昂号飞船上帮助他们的事而放弃开火。她只是心存怜悯,因为她不能再杀死另一个人了。
也许这使她变得很好,但是也使她变得脆弱。
外面,暴风雨已经消散,变成微风。沙子仍在地表飘浮,萨姆森号飞船的着陆点上堆满一座座小土丘。在远处,雷电交加的暴风雨把地平线撕出个缺口,距离太遥远了,雷声还无法触及他们。在西部尘土飞扬的大气中,系统恒星就
是个浑浊的污点,流淌着橘色和黄色的血液,延续着永恒壮观的日落。
萨姆森号飞船仍在着陆点上,未曾发生变化。霍伯爬到这个庞然大物上,刷掉窗户上的尘土,查看里面的情况。他没看到任何异常。
他们打开外部舱门的时候都很紧张,霍伯走了进去。然后他打开里面的舱门,他们安全登上飞船,万分小心地搬运替代燃料电池,把它固定在船舱齿条中。他们要完全依赖这块燃料电池,若它有任何损毁,他们就完蛋了。
他们都进来后,斯内登设置了里面的小空气锁,正如她所承诺的那样。有个窗户能看到那个空间里面,但是没有人往里看。甚至连雷普利也没有看。她闭上眼睛,拉茜斯去做飞行前的检查。
但是雷普利没有睡觉,她觉得也许她永远也不能再入睡了。
这是一段真实的记忆,雷普利认为,但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分界越来越模糊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为什么我这么痛苦?为什么异形的尾巴划过她的腹部的时候她会受伤?它的爪子为什么会抓开我的肩膀,露出骨头?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和阿曼达在坐过山车。她的女儿九岁了,无所畏惧。当她欢呼大笑时,雷普利紧紧地抓着她们面前的横杆,她的手指抽筋了,变成僵硬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