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日照头顶,街上的行人也不少,都为了维持生计而奔波,但张氏泥人铺子门口站了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说道:“我家就住这隔壁,好像从前天开始,日照强烈的时候能闻到些令人作呕的气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旁边的一个后生小伙接话道:“昨日此时我也闻到了,似是腐肉的臭味,这里是泥人店,应当不会有这样的味道,虽然有些日子未见钟离小哥来过了,但他平日里打扫仔细,应该不会留下肉什么的没有清理吧。但有些奇怪,昨晚我回来的晚,路过这里,我又仔细闻了闻,却闻不到什么。”这时走来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应该是有些见识,梳理着自己的胡须,说道:“依我所见,或许是有什么鸟兽落在院中,院子里那棵桃花树长的非常好,落下鸟兽也属正常,这冬日间,正午也是温暖,但深夜又严寒,故而此时有些味道我,但夜晚没有。”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听后都点头,觉得很有道理。第一个说话的老妪面露难色,说道:“你们都只是路过,而我就住隔壁,这钟离小哥离开多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虽然是鸟兽的尸体,但仍旧腐臭味很浓,这要我怎么办才好啊。”那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想了想,说道:“老人家不必忧心,可以去请锁匠来开锁,我就住他旁边,见过几次钟离小哥去找他修锁,我们大家作证,应该是没事的。”老妪想了想,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点点头,跟着一起去了锁匠家,众人有为了作证的,也有无聊看热闹的,也都跟了上去。
锁匠正在打锁,看到这么多人围了上来,心中不解,问道:“这么多人要修锁吗?我也做不过来呀。”中年人笑道:“锁匠,你误会了,我们是帮这位老妪作证的,她是张氏泥人的邻居,但钟离小哥离开多日未归,他院中正午时分会发出腐臭的味道,想必是桃花树招来的鸟兽,死后留下的尸体腐烂所致,我知道那锁一直是找你修的,想请你帮忙打开,让老妪处理了,我们只是来做个见证,日后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请你放心。”锁匠想了想说道:“钟离小哥确实都是找我修锁,前些日子他离开前还修过,说是不知道为何,门锁自己打开了,还跌落在地上,我还帮他换了锁芯,修好之后他就离开了,这些日子也没再见过他。好吧,钟离小哥人挺不错的,有你们作证,只要不丢东西,应该没事,那我就随你们去开锁吧。”老妪一听,很高兴,锁匠跟着大家到了张氏泥人门口。或许是温度更高了,腐臭味道更加浓烈,开锁的锁匠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门锁终于被打开,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众人都被熏得后退了两步,还是老妪胆子大,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多谢大家今日能来作证,门都打开了,到底是什么鸟兽的尸体能发出如此恶臭,总得进去看看啊。”说完,老妪拿出身上的手帕,捂住口鼻,小心谨慎的走了进去。虽然是白日,还有烈日当头,或许是这腐臭味道过于刺鼻,大家都觉得这泥人铺子内太过幽暗,但话已出口,也没办法犹豫,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老妪身后进入。
大家穿过店铺,进入后院,桃花树依旧繁盛,含苞待放的桃花竟如血般嫣红,众人都觉得惊奇。大家在院中寻找了几圈,也未发现所谓鸟兽留下的尸体,但腐臭味道更甚。寻着味道,大家站在了雅沁房间的门口,那里的腐臭味道异常浓烈,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说道:“这腐臭味道应该就是从这间房子散出的,如此浓烈,令人作呕,怕不是鸟兽尸体,而且这房门紧闭,怕真的有死人在里面啊。”年少的小伙有些惊怕,颤抖着说道:“要不我们还是报官吧。”老妪摇摇头,说道:“还是先查看清楚吧,若不是尸体,报官之后要如何说,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想偷盗呢,毕竟看这院中尘土,已经许久无人居住了。”中年人或许是见过世面,点点头说道:“老人家说的没错,我们还是查看清楚吧。”说完,那人壮着胆子,一咬牙,用力推开了眼前的木门,推开之后,腐臭味道瞬间充斥着庭院,竟还有几条尸虫逃出。
中年人和老妪壮着胆子进了雅沁的房间,从床底渗出的黑水已经侵染了脚下的青石,有微风从门外吹入,推动床边的布单,一条惨白的手臂露了出来,上面聚满了尸虫,应该已经死去多日。
看着眼前的一切,老妪惊得跌坐在地,干呕了起来,中年男子轻轻拍打了她,安慰道:“老人家,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还怕这尸体不成,还是赶快报官处置吧。”听到报官,大家都点头赞成,只有锁匠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他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好似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一样。在思索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老妪和中年男子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露出的竟是喜悦,察觉到这一丝异样,他悄悄的离开了张氏泥人。
锁匠与钟离昧熟悉,他知道这里原来是吴家的店铺,是吴家二小姐借给张老板的,而吴家离开东陵郡,举家迁回沛县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钟离昧离开时给他的那半块大饼,救了他孩子的性命,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钟离昧蒙受不白之冤,索性离开了东陵郡,朝沛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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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刑狱的差役很快就来了,验尸之后得出,这尸体已经死去将近十日,正好与钟离昧离开的时间相符,差役又在桌子上看到了印记,应该是被取走了某样东西。齐家酒肆的伙计闻讯也跑了进来,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家掌柜。差役有些不解,质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家掌柜的死在这里,莫不是你杀了,放在这空屋之中吧。”伙计惊惧,立刻跪下解释说:“大人误会了,小人是听说这里发现了尸体,才来查看的。”差役觉得这理由太牵强,继续问道:“经常都有尸体被发现,怎么其他地方不见你,赶快从实招来。”伙计面带无辜的回答说:“大人,原本我也不关心这些,只是掌柜的失踪很久了,一直欠着我的工钱,家中都在等工钱换米粮,所以听说这里发现尸体就来看看,谁知道真的是掌柜的,我那工钱要找谁去讨要啊。”伙计回答的并无破绽,差役也是烦躁,一脚踢在伙计胸口,骂道:“快滚,别在这碍事。”伙计知道留下也要不回工钱只能悻悻离去,还白挨了一脚。
戚婷儿已经在雅沁房间待了快十天了,奢华和舒适让她无法自拔,期间郡守也曾多次派人请她去献舞助兴,但都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此时依旧躺在床上,不愿起身。
郡守连续请她多日,都被拒绝,心中愤恨,但拉不下脸自己前去,也是郁闷非常。郡丞看他这个样子已经有好几天了,关心道:“大人,什么事让你如此忧心啊。”郡守瞪了一眼郡丞,没好气的回答说:“真是明知故问,已经十日,天天如此寡淡无味,何止忧心,简直就是烦心。”郡丞谄媚的笑着说:“既然如此,大人何不请戚小姐过来献舞助兴啊,席间美酒推盏,定能舒缓大人心中忧虑。”郡守再也忍耐不住,直接骂道:“你是存心戏耍我吗?连续请了十日,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曾见过她来啊。”郡丞说道:“我的意思是,大人何不去找她呢。”郡守白了一眼,说道:“本官好歹也是一郡长官,让我屈尊去找一个伶人,成何体统。”郡丞摇摇头,说道:“大人此言差矣,自从张老板离开东陵郡,这戚小姐就不再是伶人舞姬了,名义上竹云轩的掌柜是钟离昧,但他什么都不管,实际的控制人是戚小姐,那她的门槛自然也就高了,大人屈尊降贵前往,或许能得美人在怀呢。”郡守想想还是摇头,说道:“还是不行,若是主动前去,她怕是要抬身价,还是再等等。”
狱吏跑了进来,说道:“大人,刚才在张氏泥人店铺发现了尸体,已经死去十日上下,正是失踪的齐家酒肆掌柜,被箭矢穿胸而入。”郡丞摆摆手,狱吏放下箭矢,转身退下。郡丞看着郡守,说道:“大人苦等的机会来了,现在前去,戚小姐不但不会抬高身价,反而会求助于大人。”郡守反而不着急,起身捡起地上的箭矢,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递给郡丞,问道:“你看这箭矢,虽细却短,并非是我大成帝国的箭矢,反而有些像三晋的。”郡丞点点头,说道:“大人慧眼,据我所知,这三晋箭矢也有所不同,如此形状,应该是魏国所铸,只是这箭矢从何而来啊。”郡守背手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说道:“从何而来,听说那竹云轩新掌柜钟离昧善使弓箭,那张氏泥人也只有他一人去,死的还是害过他的齐掌柜,依本官看,这箭矢就是出自钟离昧之手。”郡丞点点头,附和道:“大人睿智,什么都瞒不住您,必是这钟离昧所为,杀了人,离开东陵郡,下官这就去草拟海捕文书。”郡守摇摇头,说道:“海捕文书迟些也可,你先去找寻嘴风严实的铁匠,照着这箭矢打造一些,既然箭矢属于钟离昧,那应该不止一支才对。”郡丞眼神中充满了敬佩,立刻离开去办。郡守走出前厅,看着竹云轩方向,说道:“戚婷儿,若是有了张老板,我还要你做什么,还妄想自抬身价。”
刘三到了医馆,让郎中赶快包扎好伤口,就急切的去了吴家,芸明见到刘三前来,请他坐下,说道:“刘三兄弟,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樊哙此时怕还躺在医馆吧。”刘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也不是好了,我是想来看看二小姐,不知道她有没有事。”芸晴叹了口气说道:“郎中已经给芸曦看过,身上并无伤痕,只是受到惊吓,有几分离神之症,已经喝下汤药在休息,芸晴陪着她,你无需担心。”听后刘三仍然坐着,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芸明知道刘三心中所想,缓缓说道:“刘三兄弟,芸曦说的话我隐约听见,毕竟前几日你们已经定亲,现在她这样,你也不用过分逼迫吧。”刘三怕芸明误会,立刻说道:“我怎会逼迫二小姐,让她受到惊吓,也是因为我太过胆怯,自然不敢以此事作为要挟。”芸明点点头,说道:“妹妹的性格我很清楚,你越是逼迫她,越会适得其反,顺其自然吧,芸曦说出的话,从来不会反悔,我吴家也不会。”刘三还是不想离去,央求道:“大公子,我想留着,不是为了什么,只想等二小姐醒过来。”芸明点点头,吩咐仆人去准备客房,对刘三说道:“希望你不要辜负她,芸曦其实很脆弱的,你就留下来吧,若是她醒了,我会告诉你,要是肯见你,自然会让你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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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晴看着安详的芸曦,虽然脸颊看不出任何痛苦,但仍未苏醒,芸晴的眼泪也已经流干,只是默默的看着姐姐,后悔自己为何不在姐姐身边,也没有早些通知家中,不然姐姐也不会这样。
时间过去的很快,已经是第二日清晨,芸曦仍未醒来。芸晴面容憔悴的看着她,已经有些呆滞。樊哙已经回来,端着烤肉站在门口,看着芸晴的背影,不忍打扰。芸晴闻到了香味,说道:“樊哙,你也受伤了,我替姐姐谢谢你,快去休息吧。”樊哙感觉到芸晴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看着昏迷的芸曦,她成长了许多,或许是觉得芸曦承担了太多,自己也想分担一些吧。
吴家大门急促的响起,正是昨日的锁匠,他察觉到不对,家都未回,立刻跑来沛县,一日一夜,未曾停歇,此时早已是筋疲力竭。管家不知是谁,打开了门缝查看,是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诧异的问道:“你是何人,来我吴家有何事?”锁匠立刻答道:“东陵郡的张氏泥人出了大事,我是个锁匠,得钟离昧恩惠,所以特来告知。”张氏泥人出了大事,管家心中默念,但他不敢耽搁,说道:“那你先在前厅等候,公子不在,我去告诉小姐。”芸晴听到管家所说,看着依旧安详的芸曦,说道:“姐姐,我有事出去一下,一会就来看你。”说完,转身离去,步伐也不似以往的轻快,反而有了几分芸曦的沉稳。
见到锁匠,芸晴开口问道:“这位小哥,听管家说你与钟离昧相识,是发生了何事啊。”锁匠抬头打量着芸晴,说道:“你是何人,我只能告诉芸曦小姐,你还是孩童,应当不是她。”芸晴回答说:“我是芸晴,已经不是孩童,姐姐昨日受到惊吓,还未苏醒,告诉我也是一样的。”锁匠摇摇头,说道:“张氏泥人铺子,张老板的房间昨日发现尸体,我隐约感到没那么简单,芸曦小姐睿智,细节我只能告知她。”没有办法,芸晴让管家上些饭食,让他等候,至于姐姐何时能醒来,她也不知道。
直至夜幕降下,锁匠已经等候一日,仍未见芸曦,心中焦虑万分,却也毫无办法,事情虽然紧迫,但更需小心谨慎,他能相信的也只有芸曦一人。
芸晴也是焦虑,不停在芸曦耳边重复张氏泥人雅沁房间发现尸体,希望能叫醒她。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日不停的诉说,芸曦终于睁开了眼睛。芸晴开心的一把抱住了她,只是静静的流泪。芸曦问道:“晴儿,我隐约听到你说张氏泥人出事了,是怎么回事。”芸晴摇摇头,说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有个锁匠,自称是钟离昧的朋友,跑了一日一夜,前来报信。”芸曦感觉到这事情不简单,立刻在芸晴的帮助下穿好衣物,走到前厅。
锁匠看芸曦终于苏醒,希望还能来得及,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和他见到的不寻常都说了出来。芸曦想了想说道:“张氏泥人是我吴家产业,据我所知,旁边并没有住有老妪,而是一个姑娘,你想得没错,这事定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恐怕也是为了雅沁,钟离昧只是个由头罢了。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若说郡守就是这幕后之人,在自己治所干这样的事情很不明智,照你所言,那两个人明显是要把事情闹大,此时天下已经不平静,郡守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明知钟离昧不在东陵郡,抓捕也是困难。这幕后黑手必然是另有其人,只是他的目的我看不透,明面上是为了雅沁,得利者必是郡守,算了,我要好好思量思量。还是多谢你了,就留下吧,若是回去,必然被郡守刁难。”锁匠摇摇头,说道:“多谢芸曦小姐,只是妻儿都在家中,不得不回啊,我这就走了,一切拜托你了。”说完,锁匠立即离开。
芸晴也没有什么想法,看芸曦愁眉不展,说道:“姐姐,幕后之人要做什么,我们不理会就好,既然知道郡守会对雅沁不利,那我们救雅沁就行了,至于其他,以后自然会明了。”芸曦回头笑着看着妹妹,说道:“芸晴,你说的没错,想太多反而会拖延时机,你去叫刘三和夏侯婴来吧。”刘三听到芸曦的声音,一直躲在树后偷看,听到芸曦在叫自己,立刻现身,跑到芸曦面前。芸曦看了一眼芸晴,芸晴明白,去叫夏侯婴了。刘三刚要开口关心,芸曦打断了他,说道:“现在不是说没用的话的时候,我只问你一句,你能否做到那三件事。”刘三立刻点头,说道:“我一定做到,定然不负小姐。”芸曦鄙视的看着刘三,说道:“你的为人,负我那是早晚的事情,那三件事不负就够了,既然你想娶我,那就三日后吧。”刘三没想到掉下这样的大饼,怀疑自己的耳朵。芸曦没心情搭理他,挥手说道:“你先退下吧,三日后再来。”虽然不舍,刘三不想芸曦生气反悔,只得离开吴家。
夏侯婴带着马车来到芸曦面前,芸曦看了一眼马车,说道:“想必晴儿已经告诉你了,立刻就去吴郡,见到雅沁,告诉她我三日后成亲,请她来观礼,其他事情都不必提。”夏侯婴立刻离去,芸晴明白芸曦的意思,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为何三日后成亲这么着急,若是救雅沁,那牺牲也太大了。”芸曦摇摇头,说道:“那人承得天命,也是早晚的事情,我怕雅沁有所停滞,所以以三日为期,应该会在郡守之前,到时候把她留在这里,别让她去东陵郡,郡守也就没有办法了。”
海捕文书已经发出,正在传往吴郡,只是他们不知道,夏侯婴已经提前一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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