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心安轻轻一笑,瞥了她一眼,贱-人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你生不如死的日子还在后面,你给我送了这么大的“礼”我要是不好好回报,都对不起你这一番恶毒的处心积虑!
她收回视线,把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完,“我明白二妹对我的怀疑,说实话当时我真的特别害怕,当晚所有锦衣卫都在奉皇命剿灭红莲教,其中一位锦衣卫大哥还说要先把我送回洛府再去执行任务,可是当时眼看着第二波追兵就要来了,他们却连红莲教总坛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们就想了个里应外合的计策,由我作诱饵故意被红莲教那帮狗贼抓走,然后所有锦衣卫再在暗中埋伏,等彻底把那帮狗贼的老窝团团围住之后再一举歼灭,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我才有机会回家。”
说完这些,整个大厅里死一般沉默,知府的脸上一片惊奇,而洛家所有人的表情却全都僵在脸上。
骆心安长舒一口气,像是终于解脱一般闭上了眼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昨晚的事情就是这样,是心安一时鲁莽冲动害父亲和祖母为我担心,心安不孝,请父亲责罚。”
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及腰的长发盖住了骆心安幽深的眼睛。
实际上她说的一通全都是编瞎话,昨夜发生的事情,除了那些死绝的红莲教徒就只有她和聂暻两个人了,但通过老太监和圣旨里说的那些话,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聂暻的意思。
只要她变成深入叛党的诱饵,哪怕她真的被红莲教俘获也是正大光明,就算别人怀疑她的清白,红莲教一夜之间倾覆是真,锦衣卫和圣旨也是真,谁要是再敢怀疑她的清白,岂不是质疑锦衣卫的能力,彻底打了皇帝的脸。
顷刻之间,她一下子从被动挨打声名狼藉的破鞋,变成了剿匪有功有勇有谋的贵女,这样的天差地别,简直跟做梦一样不真实,她有什么道理不把聂暻送来的精彩剧本继续演下去?
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如炬的看着洛骁,逼得他狼狈不堪,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整个大厅就这样一直僵着,过了好半天,洛骁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面对着宫里的一帮人,不得不努力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刚才下定决心要把骆心安轰出家门的不是他一样,上前一步把她扶起来,感叹道,“你这孩子,这些话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你给洛家争了这么大的脸面,为父还能真的责怪你不成?”
我想说你给我机会了吗?这时候我被皇上封赏了就连让我跪都舍不得了,那刚才要除我官籍嚷着与你再无任何关系的人又是谁?
骆心安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特别的好笑,目光冷冷的扫过四周,她本以为洛骁这个做父亲的,至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一心要置他于死地,所以刚才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希望洛骁能说一句公道话。
可自始至终,洛家的脸面都比她这个亲生女儿值钱,她宁愿相信洛心慈的一派胡言,也没有听她解释一句,那一刻她彻底看透了眼前这个男人。
不怪以前这壳子里的洛心安最后会死的那么惨,有一个软耳根,听风就是雨的“不倒翁”父亲,心思单纯柔的长女怎么可能斗得过诡计多端阴狠毒辣的洛心慈。
既然这整个洛家都在演戏,那她就奉陪到底!
骆心安在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露出一抹苦笑,垂下眸子淡淡的说,“父亲,您从小就教导女儿要洛家家训就是忠君报国万死不辞,哪怕心安只是一介女流,却从来不曾忘记这些,甚至也想要像男子那样驰骋沙场报效朝廷,但女儿终究不是男子,作不了父亲这样刚正不阿的栋梁之臣,那至少在朝廷需要的时候,心安能帮上一点绵薄之力也在所不辞,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更何况,昨天那些锦衣卫大哥都是奉皇命执行秘密任务,生怕泄露目标,救了我已经是计划之外,若我平安回来立刻把这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女儿的清白倒是保住了,可谁知道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让其他朝廷余孽有了警觉之心,以后就再也无法用这诱敌之术了?这样损害朝廷的事情,女儿宁愿一死,也不会去做。”
这话说完,老太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目光闪烁了几下变得幽深起来。
本以为骆心安只是个聪明机灵的小丫头,凭着一点胆色得了这些奖赏,却没想到她却有这样的超脱年龄之上的长远眼光,着实是很不简单。
所谓的长远眼光当然不是她嘴上说的这些“忠君爱国”的官话套话,这些恭维的话谁都会说,难就难在她实在太懂得分寸和进退,他刚才就在疑惑,这小丫头怎么可能宁愿被父亲赶出家门也不愿意把实情说出来,如今再看才豁然开朗。
她懂得真正的“忠君之道”绝对不是嘴上说说,也不是热血献身,而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说的一句不落,不该说的宁愿用命去换也得死死地封住嘴巴,更何况是在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竟然还能保持沉默,这简直是多少朝廷大臣都做不到的事情。
想及此处,老太监看骆心安的目光越发深沉,而这时站在原地的洛骁更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本来他还担心刚才如此苛责骆心安,她一定会趁着现在有宫里的人撑腰,让整个洛家下不来台,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可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一句自己被刁难的事情,反而把自己的功劳归全部给了洛家和自己这位父亲,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教过她这样一番忠君爱国的话,就被一句“忠君报国”“栋梁之臣”给捧到了天上。
一时间,洛骁惭愧又无地自容,心里波涛起伏,都不敢跟骆心安那双幽幽的眼睛对视。
眼看着他对骆心安的态度斗转急变,洛心慈和张姨娘脸上的胭脂水粉都因为愤恨而簌簌的往下落,张姨娘更是气的连坐都坐不住,起身就要离开,这时骆心安似有所感似的偏过头正好跟这对母女的目光撞在一起,她很淡的勾了一下嘴角:
想跑?没那么容易,今天在这屋子里害过我的人,一个都别想走。
张姨娘一动,她马上往前走了一步,打断了她要给洛骁请辞的话,走到老太监跟前行了个礼,“公公,心安有一事相求,请公公成全。”
“哎呀,贵女你这样可是折煞老奴了,哪有主子给奴才行礼的道理。”老太监对她印象极好,又知她昨日一番作为已经让皇上和宫里很多位主子记住了她的名字,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把她扶起来,“贵女有合适相求,老奴若是能办到自当尽力而为。”
骆心安并没有立刻起来,仍然是行礼的姿势,垂着头抿着嘴角,犹豫了一会儿才沉声开口,“心安想请公公帮个忙,帮我把陛下赏赐的这些东西都拿回去,心安只留下这一件东西就足够了。”
说着她指了指皇帝御笔的那块“巾帼贵女”牌匾,脸上闪过一丝忐忑的红晕,像是说了多么荒唐的话。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皱起了眉头,老太太和洛骁的脸同时一黑,这好不容易落在洛家的宝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说送回去就送回去了,更何况,这可是皇上赏的,那么大的恩典不接下来是故意让圣上难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