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萧澜笑着替他整了整衣服,打趣道:“那只住一天可不够,也罢,就让老张再多等两天。”
城中最大的客栈叫金鼎楼,名字气派,房屋建得也气派。小二喜笑颜开将两人迎到上房,桌上早已摆好新泡的茶与点心。推开窗户向外看去,恰是这客栈中最幽静的一处园林,红黄落叶纷纷飘入湖中,搅碎一池金辉落日,庭院深深,当真有几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调调。
陆追道:“只可惜缺了一把琴。”
“奔波一路,有琴也不准碰。”萧澜拧了条温热的手巾,替他将脸擦干净,又道,“先去软榻上躺一会,醒了我再带你去吃饭。”
陆追坐在凳子上,态度诚恳:“脸我还是能自己洗的。”这都找人代劳,未免太过骄奢淫逸
萧澜却不答话,只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又凑在嘴边亲了一下,方才道,“不准。”
这两个字说得又低沉又温柔,陆追像是被火燎了燎,使劲抽回手背在身后,耳根有些发烫。萧澜却没有再逗他,哄着人睡着后,就出门去打听哪里的馆子最好吃,哪里又有热闹可以看。
“吃饭?那就要去三洋楼了,羊肉与面都是一绝。”小二如数家珍,“听戏要去日锦楼,买东西就去如意坊,若想赏景,那就出城前往裤带山,虽说名字土了些,可风景却是数一数二的。”
“那买琴呢?”萧澜又问。
“琴?也是如意坊,凤栖琴行,不过那里的琴可贵。”小二伸手指路,“穿过三条街,到了一打听便是,人人都知道。”
萧澜点头道谢,一路寻去凤栖琴行,老板却已经将门扇都搭了大半,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客人明日再来吧。”老掌柜道,“我得去吃饭了。”
“我只要一把琴。”萧澜道,“也不会挑挑拣拣磨蹭时间,老人家只管寻一把最好的给我便是。”
听他说得这般爽快,老掌柜反而摇头:“你走吧,我不卖了。”
萧澜却不生气,只笑道:“为何?我看着像是歹人?”
“歹人不像,可也不像真正懂琴的人。”老掌柜道,“我制最好的琴,是要卖给最好的琴师,不是一时兴起的富家浪荡子弟。”
“我不懂琴,却也不是什么浪荡子弟。”萧澜解释,“我心爱之人擅抚琴鸣曲,我买琴是要送他。”
“心爱之人,红桥楼的歌姬吗?”老掌柜揣着手问。
萧澜摇头:“自然不是,他今日与我一道来城中访友,见所居客栈有水有林有凉亭,却无一把琴,难免有些遗憾,而我不想他遗憾。”
是吗?老掌柜抬了抬眼皮,还在犹豫,萧澜却已经上前,替他将门板又卸了下来。
……
客栈内,陆追正陷在软绵绵的被窝中,不愿睁开眼睛。在失明的那段时间里,他练就了无人可及的耳力,也颇能从外界各种细碎的声响中寻到乐趣。比如一片枯叶被风吹落,一尾锦鲤拨出涟漪,秋蝉声渐弱,露重飞难进,单凭重重声音,脑中便已经有了一幅秋意渐染的山水图,徐徐展开,乐在其中。
萧澜按了按他的鼻子:“在笑什么?”
“你去哪了?”陆追握住他的手,“怎么这么久。”
“肚子饿了?”萧澜拉着他坐起来,“走,带你去吃城里最好的羊肉。”
陆追靠在他身上,只应了一声,却不肯动。
“不准睡了。”萧澜握住他的手,“乖,不然晚上该精神了。”
陆追继续趴在他耳边,懒洋洋道:“嗯……你怕我晚上太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