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孙府,姜乐这几日都守在三夫人身边,不敢离开半步,三夫人已经昏迷几日。去年三夫人从常安寺回到府里,就再也没有走出这个院子,年前就开始卧床不起。
姜乐知道,夫人一直撑着一口气是在等奶娘,希望她能传回好消息,可她也知道,夫人这辈子可能都听不到好消息了。
早上姜乐一醒来,发现夫人也醒了,精神还不错。姜乐面上高兴的扶着夫人坐起来,给她梳妆打扮,心里却是一片哀嚎,对于一个久病的人突然有了精神意味着什么,有些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
“姜乐,奶娘可能不会有消息了。我想让他来孙府,你答应我,等他来了孙府,你替我守着他,好不好?”
多年以来,姜乐虽表面是谢氏的仆从,可谢氏是真把当姐妹一样处着。谢氏临终前的托付,姜乐无论如何也会应下,“好,夫人,我定会尽全力护好他。”
“谢谢你,姜乐。我和他没有母子缘份,这世都见不到他,到时候,你替我好好看看他。那些保存的东西,若孙家出事就给他,让他自保,如果不出事他就用不上,你就毁了它。”
姜乐再次点点头。
“去吧,去帮我把孙大人叫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日里没有朝会,孙开宋不用半夜起来去上朝。他一早上慢条斯理的吃完早饭,正准备出门,就听说夫人身边的姜乐来了。
“大人,夫人醒了,请大人过去一趟,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孙开宋慢条斯理的起身往后面的院子走,从小的教养让他做事有条不理,不急不慌。
本是前后院的住着,他的这位夫人,从进京以来的二十多年,首次让人来请他,平常不在长辈面前,也根本碰不到面。
谢氏的病情自有府里的人相告,他心里有底,知道她快走了,他自然愿意去见她一面。
谢氏的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又被一种浓厚的薄荷香味掩盖着。谢晴如靠在床头的大枕上,脸上有一股怒气,看向孙开宋的眼神充满着恨意。
这倒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孙开宋只觉她脸上的怒气,让她久病的脸色反而生动了许多。
姜乐并没有给尚书大人上茶,只默默地退出了屋子,并关上了门。
“孙开宋,当年我本无意嫁你,是你非要求娶。结果我这一辈子,就被你白白的祸害了,我恨你,咒你这辈子都不得好死。”
谢氏嘴上说着最狠毒的话,语气却相当平静。孙开宋语气也极为平静,“我以为夫人吃斋礼佛这么多年,早就心平气和,无怨无恨,心如止水了。”
“哈哈,哈哈,”谢氏突然冷笑起来,“孙开宋,你在外面装了大半辈子,你可知道我也装了大半辈子?”
谢氏抬起头来,看向孙开宋,一又眼睛直直看着他,一点都不退让,“我其实恨了你一辈子,你凭什么这么待我?我本与你无怨无仇?”
面对谢氏的咄咄逼人,孙开宋有一丝的不自然,想避开谢氏的眼神,却又听到谢氏说:“孙开宋,其实我早就不恨了,我早就报复过你了。”
前后两句话的意思反差极大,让孙开宋摸不清谢氏的意思。
谢氏刚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和眼里的恨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一派的通透,却又笑出了泪花,“人到死时心也善,到死之时我也想做一件好事,好了断之你我之间的孽缘,永世再不遇见。”
孙开宋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氏,尽管她因病痛受尽折磨,瘦得只余一把骨头,年纪也不年轻,日常不见阳光脸色白如纸张,却让他有移不开眼之感。只觉她那张脸极为生动,就如初嫁时那般。
“尚书大人,我们的儿子,在二十三年前被我送给了一农户,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里当牛作马呢?”
孙开宋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又圆又大,完全不敢相信谢氏所说的话,谢氏却是很满意般:“尚书大人,我这报复够不够啊?所以我不恨你,这些年才能平静的活着,就是想看到你这一瞬间的样子。我可开心了!”
“你,你……你疯了。”
“是啊,我是个疯子,可谁叫我遇到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呢?二十三年前,我将才出生百日的他送给了一个谢县的农户。那人说他住在孟家村,是孟家族长最小的儿子……”
谢氏的话没有说完,突然就咳了起来,咳出一口大血,然后人就晕了过去没了声息。
姜乐在外面听到冲了进来,“夫人,夫人。”
再没有人回应姜乐,姜乐探了探鼻息,已经是相当微弱,过了一会儿,就完全没有了气息。
姜乐起身看着还站在一旁的尚书大人,“大人,夫人去了。”
孙开宋似乎才醒过来一般,站在屋子里不动,看着床上已没了生气的谢氏。
家中夫人去世,尚书大人自然不会再去上值,他坐在书房里半日不言不语,他的常随跟人说,尚书大人因为夫人的离世,心中悲痛不见外人。
孙开宋真没有想到谢氏临去才告诉他这样大的事,原来她这些年的认命都是装的,她比他还要会装。虽然他与她已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可是儿子流落在外,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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