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吗?”六角定赖微笑道。
“主上,臣下,确实没明白……”
六角定赖语气骤然严肃:“蒲生下野守!老夫问你,六角家,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
“三好家!”蒲生定秀面不改色,坚定回答道。
“是啊,三好家,百万石的压力在前,后面的20万,我们需要他暂时安定下来,急切间,我六角家做不到,将军大人如果帮我们稳定下来,不好吗?”六角定赖嘴角微微上浮,“至于说之后对付北近江国人众会变得麻烦?说!你会怕麻烦吗?”
“嗨!绝对不怕!”蒲生定秀的语气愈发坚定。
“是啊,绝对不怕!现在三好家是大敌,主次缓急是要分清的!同样的,我也要看将军,他能不能看出这主次缓急!他又有没有魄力,去突破那层腐朽……”老年人就是爱回忆,身体上步入老年的六角定赖也是如此:“我那乌帽子子,当年看他不过几岁,却在风雨飘摇中性格刚韧坚毅,和前代将军足利义晴大人截然不同,老夫也因此注意到了这个孩子。比起那几位和公卿越来越像的前几代将军,以及涂脂抹粉的幕臣,那个在逃亡路上都坚持不懈练习剑道的孩子,我觉得他就该是征夷大将军!
因此我以六角家的实力,迫使上代将军退位,反对上代将军的弟弟阿波公方继位,力挺于足利义藤大人,就是因为老夫相信,他可以重整幕政,而六角家,也可以在这过程中一统近江,左右几内,再借助重立的幕府威权,树立如当年镰仓幕府执权北条家那样的霸业!可惜,我怎么就没有再多几个女儿孙女呢?”
“大人您的眼光真好!”蒲生定秀恭维道。
“眼光好也要时间来证明,几个月前,上代将军薨逝后,辅佐义藤大人的人彻底变成了大御所还有近卫家的人,无能的幕府旧臣。妇人就是妇人,公卿就是公卿,腐朽的幕臣就是腐朽幕臣!
谁都知道六角家和北近江的矛盾,那些人也知道,必然会为了避免激怒我们,而阻拦将军接受寄进,就看我那乌帽子子能不能顶住那些人的施压了,如果他能顶住,未来必然是一代雄主,值得六角家追随,如果不能,那就当是老夫前几年看走眼了!”
“这……?”蒲生定秀不太明白,为什么将军顾及六角家的想法,反而不符合六角定赖的期望了。
“首先义藤大人本身不是一个愚鲁莽撞的人,绝不会头脑一动就接受寄进,因此他接受北近江寄进,就意味着,首先,他能分得清幕府——六角,这个共同体外部敌人的轻重缓急!至少能和老夫一样,明白当下局面最大敌人是谁!之前他下赐给浅井家金锏,其实早就明白。
其次,明白了还不行,还要顶得住压力,顶住那些胆怯如鹌鹑的幕臣的压力,让我知道他不是能受那些废物摆布的性子!
最后,他要清楚,将军这块招牌的底气到底在哪里!六代将军和八代将军时的行为,已经让地方守护及以上层次的名主和将军离心离德,其中不忠的就是不忠,而忠诚的,哪怕如我们六角家,也不过是为了他这块招牌而已;为什么我们认这块招牌?就是因为普通武士、惣村里的富农认,那才是招牌的根基!希望他不会自寻死路吧……”
…………
把目光回到朽木谷城,大御台所庆寿院拦住了足利义藤:“孩子啊,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然而,足利义藤却在这半年里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母亲,他激动地反驳道:“当年六代将军肆意掠夺麾下的行为难道就不是自寻死路吗?八代将军纵容日野富子对畿内地区进行剥削,甚至与亲兄弟反目成仇,这样的做法难道就不是自寻死路吗?
而现在,我仅仅是接受那些无罪且愿意寄进的国人豪族的进献而已,这又何错之有呢?为何会被视为自寻死路呢?我作为源氏的长者、武家的栋梁,有权力也有责任去接纳这些人的进献,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有人担心六角家会因此感到不满,但我绝不相信我的乌帽子亲会是一个如此心胸狭隘之人!我,征夷大将军,是属于整个天下武家的征夷大将军,而绝非仅仅是六角家一家的征夷大将军!”
大御所庆寿院也一时被儿子的气势所夺,“可是,你真的不怕……?”
就在这时,一些幕府的重要官员和近臣们,如相模北条家的宗家几内伊势家家主、政所执事伊势贞教,细川京兆尹家和泉分家的细川元常、负责幕府外交事务的和田惟政、政所佐贰蜷川亲世、“客居”幕府的伊贺守护仁木义正、近江守护京极高吉等人都纷纷朝着“御所”赶来。他们心急如焚,希望能够阻止将军出城去接受寄进。每个人都“深知”这一行动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师父!”足利义藤满脸期待地看向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男人——塚原土佐守。塚原土佐守不愧是剑圣,他的动作犹如鬼魅一般迅速,眨眼间就拦住了大部分幕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