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9日晨
虽然诸臣一再告诫不能将今夜有关殿下的消息外传,但当时周遭少说也有三两千人,便是无人刻意传播,也只过了数个时辰,各种风言风语却都传至对岸了。
“诸位稍安勿躁,一个一個说。”
张印立等人逃离杭州已有两日,期间他所居之地这个去了那个又来,倒也不算冷清。
可今日一早,他留在城里眼线送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其后从来都相互躲避的各路人等便似约好一般同时涌到了他这小小的居所之中。
“府尊,这还有什么好思量的?城里都已传遍,太子身负重伤,当无多少时日,您若不趁机夺回府中权柄,要是殿下归天说什么可都晚了。”
“归天?我怎么听说只是忘了些事情?”
听得身前道袍儒生之言,张印立不由追问一句。
据他得到的消息,太子殿下在与敌军交战之时脑袋受了重击,待苏醒之后甚至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想不起来。
可现在听得此人所言,各方所得消息还有不同,所以他这边才满心疑惑地说了一句,那边就又抬头朝旁人问道:“你们所得消息是如何说的?”
闻得此言,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有与张印立所得消息大致相同的,有说太子殿下身负重伤即将不治的,更有人声称其实殿下之伤并非鞑子所伤,而是马士英所派死士趁乱行刺。
他的理由倒也充分,如他们这般人的身侧也少不了护卫,更何况太子殿下身边?
若非内里出了问题,堂堂大明太子又如何会在大胜的情况下伤成这般样子?
至于说马士英的动机倒也简单。
现在的这位爷并非如早先那几个般容易糊弄,再加上他手中握有强军,马士英手中的权柄自然会遭到极大的削弱。
这般情形谁能坦然接受?
更何况那马士英本就是祸国殃民之徒,为了自己手中的权柄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了。
听到这种猜测,先前还你言我语不断争论的诸人立时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在细细思量盘算着什么。
所谓世家大族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凭的便是族中子弟多在朝中任职,而在不计成本的培养和教育之下,其主脉嫡系大多都能通过科举混个一官半职。
在这样的情况下,留在族里主持庶务的这些人的资质便要稍稍差上一些了。
所以当这种颇为符合人性的阴谋论一经抛出便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可张印立是什么人?
且不说他凭着小门小户的出身考中了进士,便是能在杭州这天下有数的大城里做知府便能说明其人之出众。
由此,当这般阴谋论入耳之后,不过须臾之间他便找到了其中漏洞。
只是这漏不漏洞的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打紧,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关键的是怎样才能不被这些本地势力当枪使。
莫看他缩在此处迟迟不敢回杭州,但阮大铖的所作所为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与旁的官员不同,此人与东林党中的浙江一系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这一半日里他借着为大军筹集物资的由头可是将杭州本地的世家大族好好整治了一番。
昨日因为有太子殿下镇着,且那些整治还不到断了家族传承的份上,诸家还能忍着。
可现在太子殿下不管是将要不治或是失了记忆,却都无法再压制各方,这些人自然不会再任由阮大铖欺辱了。
只是
“若要行事却还需黄先生那里认可啊。”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问过这帮人到底想要如何做,但不管怎么搞他却清楚必须要取得黄道周的许可。
这倒不是说他对黄道周有多么尊重,最为关键的是若没有大个子顶在前面,他这个小小知府便要成领头之人,凭他这副小身板怕是真无法抗下此等大事啊。
“府尊,莫怪我话说得直,蕺山先生虽将我等托付于石斋先生,但石斋先生毕竟有自己的门生故吏,与我等终归隔着一层。”
说到这里,那道袍儒生看了看张印立的表情,待见他似无不满之后才又说道:“此等大事终还是瞒着些好。”
“若捅出篓子呢?”
“无妨,府尊放心,诸事已然谋算妥当,定不会生出什么枝节,便是真出了乱子,石斋先生自也不可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