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所有孩子加一道儿,都没毛头那么熊!”老宋头在话题结束的最后,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赵红英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扁头了吧?”
还真别说,挺想念的。
家里的孩子是一茬茬的,眼下瞧着,也都挺好的,可因为这些孩子打小就上学的上学,外出的外出,哪怕放假待在身边,那也是跟赵红英比较亲近,骂都骂不走的那种。至于老宋头,因为一贯都是少言寡语的,还真没啥人亲近他。
除了扁头。
扁头是挺爱闹腾的,可以前,老宋头还在乡下时,他总喜欢拿跟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口的屋檐下头,抽着旱烟一坐就是老半天。其他孩子忙里忙外的没个消停,唯独扁头喜欢蹲在他身边,时不时的搭句话,说几句爷爷好、想吃鸡蛋、不想写作业等等,扁头不在乎别人搭理不搭理他,而老宋头也乐得孙子在他身边,反正这爷俩处得一贯都挺好的。
现在吧,老宋头这个当爷爷的,待在京市这边,吃好喝好,还学人家打太极拳,逛公园。可扁头这个当孙子呢?
老宋头忍不住唉声叹气,他总觉得,老三媳妇儿那个大傻子会把他最喜欢的扁头给逼死。
“安生过日子,不好吗?”老宋头叹息着说。
这个问题,谁也没法回答他。
赵红英是觉得,能上进就上进呗,不过要是真的蠢,那也就只能认命了,可谁让这世上就是有袁弟来那种人呢?自个儿不上进,死催活催的让别人上进,自家男人劝不动,底子好的亲闺女、亲儿子又叫她亲手送了人,本来一手的好牌,打烂了不说,居然还妄想当赢家。
喜宝就更没法劝了,只能分别给爷奶挟了块好吃的,权当安抚他们。
不过,等到了第二天,趁着爷去公园打太极拳,奶去菜市场买菜时,喜宝还是拨通了村里的电话。她想得很简单,既然爷想念扁头了,就叫扁头多写几封信过来,不然就多打打电话。
结果,扁头捧着电话机,跟她哭了足足一刻钟。
“姐啊!你问问四叔啊,问他还缺不缺儿子啊!我想换个爹……哦不,我爹挺好的,嗯,我爹不打我也不骂我,就是我妈啊!她真是我亲妈吗?一整个寒假,我都在看书、写作业,不知道她从哪儿整来那么多复习资料,堆得比我人都高啊!我没活路了!”
喜宝捧着电话机,忍不住面露羡慕:“我一个寒假没看书了,奶不让呢。还好昨个儿出了趟门,偷偷的买了两本新书。”
“啥?姐……姐!!!你对我好点儿吧!我就要被逼死了!那个奶早先说的还作数不?你赶紧嫁人生娃啊,越快越好,咱们这儿都开始执行那啥计划生育了,你要是晚了,你也只能生一个了。”
扁头说这话是故意想刺激喜宝,然而他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喜宝内心一片平静,认真的叮嘱他要好好学习,抽空给爷打电话、写信。
“姐!!!!!!”
“只要你考上了大学,就可以来京市住呀,跟小时候一样,天天都能见到爷了。”喜宝还是想劝他学好的,因此冲着扁头说了好大一通读书很幸福的感悟,希望他能感同身受。可扁头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还真是无比清楚。
放下电话后,喜宝很是满意,她觉得自己劝得很是到位。而另一边,扁头觉得接了这个电话后,他整个人都升华了,总感觉想要他死的人里头又多了一个喜宝。
考大学啊!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吧!
倒是在回家路上,心神有些恍惚的扁头差点儿就跟人撞了个满怀,还好他反应快,往旁边闪了闪,等稳住身形后,反而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个够呛。
差点儿跟他相撞的不是村里的毛孩子,而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小媳妇儿。
“你没事儿吧?”扁头心有戚戚然的问道,他可不想闯祸。
“没……”对方显然也被吓到了,好在没真的撞上去,稍稍松了一口气,眼见扁头要走,忙拉住他问道,“你知道宋卫城家在哪儿吗?我是说他爸妈家。”
扁头依稀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就是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不过这附近几个村子里姓宋的人不多,名字里头有个卫字的,那就更少了。
想了想,他说:“我领你去找我爸,他叫宋卫民,要是连他都不知道,那你也别找了,肯定不是咱这儿的。”
“宋卫民?哦哦,好好,谢谢你了小兄弟。”
带着人绕了一圈,幸而结局是好的,扁头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宋卫城是他堂叔。这么说也许不太明白,其实那就是赵红霞的小儿子。
一事不烦二主,宋卫民自个儿还忙着呢,再说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能跟个年轻小媳妇儿走在一道儿,就使唤扁头把人送过去。扁头自然照办,完事后还来不及跟他爸表功,就被从外头回来的袁弟来揪着耳朵去了二楼书房里。
“忙活啥呢你?有这个工夫你不能多看看书?你姐给你打电话?你不能让东子西子帮你去听吗?还给人家带路,全村都没人了?就数你最能耐?赶紧给我看书!写试卷!”
袁弟来才懒得听扁头瞎逼逼,反正她就一个要求,好好念书,先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必须是京市大学!!
扁头带着深深的绝望,被关在了二楼书房里。
隔壁房间,宋东和宋西大气都不敢出,哪怕袁弟来平日里并不管他俩的学习,可也生怕亲妈一时犯病找上了他俩。试想想,明明早几年亲妈也没管扁头咋样,就突然之间,脑子一抽非要扁头考上大学。
宋东和宋西那两张近乎一模一样的小脸上,皆出现了深深的恐惧,及至袁弟来从二楼前头的过道走了,也没敢出声,直到看着人进了一楼的堂屋,他俩才稍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