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儿自然是无不可,可是这里离母皇的来仪宫太远,姨母搬来住,会十分不便……”
朱玉潇笑了笑:“无妨,姨母不过是想求个清静,你同意就好。”
她实是暗忖,以姐姐的心思,便是一时料不到,日后也定会知道是自己在朱芷洁面前提了些什么。到那时虽不至于把自己怎样,但自己也不必再撞上去寻不自在,何况姐姐和母亲如此负我,两相不见最好。
朱芷洁不解地看着姨母,宿醉之余头又晕了起来。
罢了,今天出人意料的事儿实在太多,不去想了。
若说与联姻之事有关联的人里,对这个结果最不感到意外的,反倒是苍梧国礼部尚书叶知秋。
那一夜杨怀仁告诉他只需向明皇略提几句,不必过于渲染联姻之事的益处。他虽然心有疑惑,但这些年来杨怀仁的手段他也很清楚,所以在明皇面前并未露太多的声色。
温帝让他带的十几只鸟儿他也都带到了。
明皇起初也不解怎么会送些鸟来,叶知秋悄悄地告诉她,这些鸟儿里面,有两只雄鸟是极其珍贵的国宝鸽鹞。其余的珍鸟尽可以转赠于各位公主,温帝只希望这两只鸽鹞可以养在明皇的近侧,如此两国的君主便可以直通书信了。明皇略一思索,暗自猜测有些事温帝是想绕过朱芷凌,便收下不再问,只让叶知秋转达谢意。
之后,叶知秋也将鸽鹞之事告诉了杨怀仁。杨怀仁想了一会儿,扪掌大笑起来:“李厚琮不愧是聪颖之主,他是想将计就计,看来朱芷凌比他确实是略逊一筹。可这二人再聪明,也不过是鹬蚌相争,咱们只需静观便是。”
杨怀仁便是这样一个人。似是没有做什么,却总能四两拨千斤,将所有设下的局都接驳得恰到好处。若要他来说,定是一声冷笑:“都是这群人自己造的孽,与我们何干?”
是啊,世上之事,因果报应,他们若不是居心叵测暗中有所图,自己又怎会有机可趁呢。
叶知秋想到这里,不由会心一笑,笑得坐在对面的苏晓尘奇道:“舅舅手里捏着棋子好一会儿了,忽然这样高兴,可是想到什么好棋?”
“啪”,叶知秋手中黑子一点,摆在两人间的棋局的形势顿时大变,白子被釜底抽薪,本来看似稳占的一角竟然被截成两半。
“原来舅舅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妙招。”苏晓尘不禁惊叹。
叶知秋微微笑道:“晓尘,下棋也需瞻首及尾,内外兼顾。就好比一方城池,固若金汤,从外头硬攻是很难攻破的,倘若城内有人偷偷开了城门,哪怕只是两个孩童,一切就都变了。”
苏晓尘如何听得懂其中隐含的深意,只得悻悻地将手中棋子投回棋笥里,叹道:“这局我又输了,孩儿以前听说圣上是国手,还想着何时能有幸与圣上对弈一局,如今连舅舅都下不过,想必和圣上下了也是赢不了。”
叶知秋低声笑道:“那也不一定。他虽是国手,棋艺在你之上,你若得有缘人相助,未必不能赢他。”
苏晓尘听得越发不解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哪里来的有缘人还能在旁助言,而且怎么又是有缘人?上次说想学武艺,老杨也说是有缘人。眼前这舅舅也跟老杨一样,神神鬼鬼起来了。
“舅舅,宫中都说明皇答应了联姻之事,可又没有明确的旨意,舅舅接下来要如何打算呢?”
叶知秋站起来,看着窗外秀丽如画的湖景悠然道:“碧海果然是好山水,此等美景又有你陪着,住上十天半月也不会烦闷。舅舅难得有这样的空闲,便在这里等着明皇的旨意喽,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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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湾鲲头舰。
巨大的甲板上,柳明嫣一身白缨银甲正靠护栏远眺。万里无云,海天一色,不时地有几只海鸥贴着海面掠起几道涟漪,嘤嘤地唤着。
这次来到太液城,该得的也都得了。死了陆文驰,辞了陆行远,封了理郡王,父亲羸弱的名声,如今总算让女儿给洗刷掉了,母亲日后也可迁回太庙。从此天下谁还能再小觑我南疆总督府呢?
柳明嫣心中得意之余,又有那么一点点的疑惑。她总觉得这一次的弹劾是有人在背后布局,朱芷凌虽然承认了一部分,可诸如闻和贵之死她也是和自己一样,毫不知情的。况且她有孕在身没有这精力不说,以自己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手段也不能老辣到这个份上。
这背后还有谁么?
仔细想来,自己此次收获不少,但最得益还当属朱芷凌了。如今清鲛驸马掌了户部,南华岛岂不成了她的囊中之物。她若和陆文驰一样也偷偷私运金锭,手上又有金羽营,那么碧海国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够的?
这要是搁别人那里,怕是忍不住要动了谋逆的心思的。
柳明嫣不觉自笑了起来。要说谋逆,天底下就数朱芷凌是最没有理由的了。连卖菜的农妇都知道,皇位以后必然是这位才识出众,威震八方,已监国六年的嫡长公主来承袭,毫无悬念,哪里还有第二个人选。明皇定是对此深信不疑,才毫不犹豫地把户部也给了她。
想到这里,柳明嫣兀自点了点头。明眸皓齿,嫣然一笑,那张近三十岁的脸庞上,不仅没有老去的痕迹,更显出几分成熟的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