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老身今夜前来,是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便是想请圣上移驾未央宫,看一看这魑魅魍魉之人的真面目。”
“那么这第二件呢?”
“这第二件,是清了这妖孽之后,老身想与圣上细细说清的一件事。这件事……关系到我苍梧国的国运。既然圣上今夜已注定无眠,那老身就恳请圣上,能遂了我这个老太婆的心愿,听一听这几十年来的来龙去脉……”
黎太君虽是坐着,说完却缓缓低下了头,华发遍生的头上珠翠乱颤,显然是她强抑着心中的激动所致。
温帝重重吐了一口气。
不知道老婆子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如果未央宫里真有这等居心叵测之人,自然是不容放过的。想到太子妃如今身怀六甲,若身后真的与此人有牵扯,必不能心安,当尽早查明才好。
“好,那朕便准你所奏。来人,朕要同黎太君一起,去未央宫!”
夜半,昭华殿中。
朱芷洁正睡得昏昏沉沉,忽然觉得殿外依稀有人走来。似是一位老妇,却看不清面孔,只是远远地在床前站着。
“孽缘,孽缘。”那老妇低声叹道。
“你是谁?”
“孽非因你而起,却因你而终。因果报应,当是如此。”
朱芷洁心中一惊,怎奈眼皮沉重睁不开,勉强从目缝中瞧去,似是未央宫前的那个老妇人。
“璟太后……此言何意?”
老妇人摇摇头,转过身去,又幽幽叹道:“终是朕待你太情薄,才使你一意孤行入了虎穴。唉……收之桑榆,失之东隅。朕当初就不该许你嫁去苍梧。”
朱芷洁一阵惊愕,听口气,分明又是母亲的样子。
“母皇……?母皇怎么会在这里?”
老妇人那张模糊的面孔转了过来探到榻前,似是一脸的关切。
“纵使昔日的恩怨再多,你如今身上已是有了阴牟国的血脉,老身说什么也会保你周全,往事已矣,就俱做云散了罢。”
说着,轻轻地抚向朱芷洁的小腹。
“黎太君?怎么是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朱芷洁又惊又怕,本能地伸手去护,不料被老妇人一把抓住,那双老迈干枯的手却如鹰爪一般铮铮有力,箍得朱芷洁不禁高呼起来,“来人啊,快来人!”
忽然一阵烛光盈于眼前,她使劲睁开眼看,侧近的一个宫女正牢牢地抓着她的手,急呼道:“殿下!殿下且醒一醒,您是梦魇了么?”
朱芷洁再抬头看时,哪里有什么老妇人。她一摸额头,一头的冷汗涔涔,想起方才的噩梦,闷热的夏夜中竟硬生生逼出阵寒意。
“是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子时刚过。”
朱芷洁定了定神,侧耳听去,似乎听到了什么。
“我好像听到殿外有许多人的脚步声,出什么事了?”
“奴婢听说是圣驾路过咱们昭华殿。”
“这个时辰?父皇是要去哪里?”
宫女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知道,奴婢看他们去的方向,似是往太妃们的长宁殿去了。圣上是仁德之主,咱们苍梧国又是百事孝为先,太妃们年事已高,以往太妃们有些什么不适,圣上亲自去探望也是有的。”
“哦……”朱芷洁同宫女说了这几句话,又喝了一口端来的茶水,已缓和了大半。她吩咐道:“你今夜便守得近些吧,我有些心神不宁,似是要出什么大事……”
“是。”
朱芷洁侧身瞧了瞧窗外,只见乌云一片,全然瞧不见月色,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重延……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
温帝的帝辇和黎太君的软轿匆匆忙忙地路过了昭华殿,不一会儿就到了近旁不远的百藤青苑,苑西是通往太妃们的长宁殿,苑东则是通往荒废了的未央宫。
黎太君之前已细问过李公公,知道在墙边的藤蔓丛中藏了一道暗门,于是吩咐侍卫们上前探查,果然发现了一道小门。
温帝看到小门,对先前黎太君的说辞不由又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