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前世,她在绝望的困境里,背着死去的女儿艰难的蹒跚在山路上。燕鸿笙突如天降,他毫不嫌弃女儿冰冷的尸体,抱着她上车下车……那时候她真傻,她以为是他没有发现女儿死亡的事实。如今回想,女儿尸体冰冷,他如此敏锐的人怎能没有发现?所以他的从天而降,不是老天的安排。而是他刻意奔向她的。那么,她在自杀后,意识溃散的最后一刻,听到他叫她“姐姐”,听到他悲恸的哭泣,定然也不是幻觉,而是他真的为她的死难过了。贡粒开着车,车在雨帘里穿梭。念笙望着车窗外,可是视野里全是燕鸿笙努力跑向她的模样。“小粒,开快点。”念笙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她记起燕鸿笙临行前曾经交给她一本日记本,他亲口跟她说过:“姐姐,你可以随便看。”这么长时间,她把它当做燕鸿笙的隐私,所以把它封存在抽屉里。如今看来,里面定然有燕鸿笙想要跟她说却无法启齿的秘密。贡粒踩了油门,加大马力,车子飞快的行驶在街道上。燕氏集团。顾澜城心绪不宁的坐在办公室里,书桌上放着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他和乔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照片。那时候他笑容明媚。乔馨的眼睛更是澄澈透明。他们在草地上嬉戏,在图书馆学习,在操场上跑步……从豆蔻年华到青葱岁月,他们一起成长。可最后,他的脸上只见阴霾和憔悴。而她的眼睛更是变得复杂晦涩。顾澜城痛苦的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然后双手抱着头,低声呢喃:“乔馨,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忽然有些迁怒念笙,如果不是念笙猝不及防的扯下乔馨的遮羞布,那他还能虚以委蛇的应付乔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必须跟乔馨做个了结。是原谅她,睁只眼闭只眼的继续跟她过日子?还是愤怒的谴责她的过错,把体弱多病的她逼到绝路?以宣泄他挤压多年的愤怒?顾澜城不知道。可是乔馨却阴魂不散,她给他拨打电话过来。顾澜城闭上眼,犹豫了一瞬,最后一副壮士断腕的决绝表情,拿起手机。电话是乔馨打过来的,她跟他诉苦:“澜城,你能不能来接我回家?”声音温和,仿佛他们刚才发生的那么激烈的矛盾是假的。顾澜城很是愠怒:“你肾病复发,必须接受住院治疗。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要闹着回家?”乔馨一副心灰意冷的口吻:“我没钱看病。倒不如回家等死。”顾澜城咬牙切齿:“乔馨,你放心,我们还没有离婚,你的医疗费我会帮你垫付的。”乔馨道:“我病好了,你就会跟我离婚,是不是?如果是这样,我希望我的病永远不要好。”“随你怎么想。”顾澜城啪一声挂断手机。乔馨望着发出嘟嘟忙音的手机,脸色青如猪肝。曾经百般迁就她的顾澜城,如今竟然对她如此冷淡,这让乔馨根本接受不了这样大的落差。“顾澜城,你别后悔。”她咬着牙愤怒道。然后乔馨拒绝住院,她趁医生不注意偷偷跑出医院。她来到乔父乔母的出租房。乔父坐在轮椅上,只有脖子以上才能动。乔母却能杵着拐杖,蹒跚挪动。两个老人生活艰难,可是经历太多磨难后,心性反而回归淡泊。起码两个人的脸上都是难得的宁静。当乔馨推门而入时,两老望着乔馨,面面相觑。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也没有对乔馨的疼爱,只是一脸防备。乔馨就好像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似的,她哭着扑到乔父的怀里。“爸爸,他们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乔父出声,声音含糊不清:“爸爸老了,帮不了你了。以后你的路,得自己走。”乔馨抬起泪眼,她看到父亲眼里的淡然。她的心就好像滑落到深渊:“爸爸,连你不爱我了吗?”乔父道:“爸爸爱莫能助……”乔馨忽然崩溃大哭道:“爸爸,我的肾病复发了。顾澜城也要跟我离婚。你若不管我。我以后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活?”乔母走过来,企图将她拉开。“馨儿,你看看你爸爸,他瘫在轮椅上,脖子以下都不能动。跟活死人没有多大区别。你就放过他,让他过几天舒坦的日子好不好?”乔馨将乔母用力推倒在地:“我不要你管。他是我爸爸,他最爱我……他肯定舍不得不管我。”乔母狼狈的爬起来,因为年老力衰,腿脚不便,挣扎了好半天才爬起来。乔父望着乔母,倏地眼睛湿润了。他愤怒的瞪着乔馨:“给你妈道歉。”乔馨傻眼:“爸爸,你疯了吗?你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女人。你还说跟她结婚是你这辈子的耻辱。你说她唯一作对的一件事就是给你生了个女儿,那就是我啦。”乔母怔怔的望着乔父,气得嘴唇发抖。乔父眼里闪过一抹慌张,他急急的解释道:“老婆,别听她胡说。我以前不知道你好,现在我病了,却只有你不离不弃的守在我身边。我心里已经接纳你了。”他转头怒斥乔馨:“馨儿,你遇到事情就找我,顺遂的时候却把我抛到九霄云外。我已经看透你的自私。以后你的事情,与我无关。”“还有我收回我曾经的话。遇到你妈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而宠你是我犯的最大的错误。”乔馨傻傻的瞪着乔父:“爸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乔父直接下逐客令:“你走吧,以后不必回来了。”乔馨失声痛哭起来。“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要我?”“为什么?”乔父闭眼,眼泪淌出来:“馨儿,是爸爸的错,我太惯着你,以至于把你宠成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乔馨捂着脸哭着跑开了。城市经历了一场雨,街道湿漉漉的。到处都是被清洗后的洁净。念笙回到家,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坐到梳妆台前,小心翼翼的拿出燕鸿笙赠送给她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