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深处,火焰尽头,偌大的空间中一片空旷,密集如血海一般的丝线已消失了踪影,莫小九依然紧闭着双眼漂浮在半空,不过却没之前那般安静,此时脸色时红时白,颈间额侧偶有青筋暴起,身上更有汗珠滚滚汇聚成小溪,沿着衣衫发梢而下,在身下半空积成了没有坠落没有飘散的一小滩水,眼下的他正在昏迷中感受着仿佛来自灵魂无法忍受的痛苦。
从他嘴角处那最后消失的一丝红色而入,经过咽喉胸膛进入腹中,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团红晕外的能量层不知何时已经破碎,无数红色的丝线正向着四周发散,像一根根尖锐的针穿透了胃壁,扎进了血肉之中,扎进了经脉之内,然后极其缓慢的一路朝着玄海涌去,奇异的是原本锋利至极的丝线此时无比温和,竟没有将他的身体绞碎,细细一看,原是其上附着了一层淡淡的乳白之色,估计因是此故才化去了它骇人的狂暴。
红晕只有拳头般大小,但其中丝线的密集程度却难以想象,之前充满了塔内空间的庞大血球尽在此中,再加之经脉中丝线涌动的速度极慢,所以当得到达玄海内又是过了数十天,这数十天之中,他全身血红欲滴,仿佛所有血液都汇聚在了皮肤之下呼之欲出,痛苦也是越来越剧烈,有几度都心脏停顿呼吸间断,几近失去了生命体征,不过好在幸运之神眷顾,每每又将他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丝线如潮,从经脉涌入漩涡状的白色玄海,由各方汇聚在一起,开始缠绕交织形成极小的一团红晕漂浮在漩涡的中心处,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红晕一点点变大,最终变化到拳头般大小,而腹部中的红晕则完全消失不见,如此,当得最后一丝红色从血肉经脉中消失,缩进玄海中心处后身体中被丝线穿透出的所有不可见的孔洞开始愈合,逐渐恢复如初。
后心中,红晕漂浮在玄海漩涡中心,其内丝线无尽绕动了不知多长时间,然后丝线上附着的乳白之色开始分离形成白雾,白雾相互汇聚,形成很小的一颗水珠,水珠越来愈多连接成一片,从四面八方开始朝着某一处靠拢,聚集成了一滴水,紧接着水滴如有生命般的缓缓向上升起,经过密密麻麻的丝线又被绞碎成了数不清的水珠,不过,待得水珠透出红晕则再度凝聚,恢复了水滴模样。
水滴静静的漂浮在红晕上方,而失去了纵剑之源制约的丝线却奇异的没有恢复狂暴没有膨胀扩散,丝毫无变化,就仿佛是被完全驯化了一般。这一切变化终,莫小九全身皮肤上的血潮渐退,眉头渐舒中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消,不过双眼还依然紧闭,眼帘没有丝毫睁开的迹象,直到男子在空间中留下的最后一点无形能量消失,直到他开始向着下方的漆黑一片坠落,狠狠的撞在了一处塔壁上才动了动手指缓缓转醒。
莫小九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全身麻木中只能隐约感觉到两侧掠过的劲风,隐约感觉到身体在急速的坠落,于是他本能反应的用尽全力摸到了腰间,拔出了一把黑刀反手向着旁侧插去,于是他便庆幸的感觉到刀身扎进了塔壁之中,庆幸的感觉到剧烈的摩擦声中身体下坠的速度减缓,直至手臂陡被巨力拉扯欲断,五指快要从刀柄上脱落之时完全停止了下来。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加快了他意识的恢复和视线聚焦的速度,待得完全清醒,他用力的合了合眼抬头上看,却在下一刻瞳孔骤缩脸色大变,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头顶之上,火焰映照出的微黄光亮之中,有一道白线极泻而下,速度之快,弹指临近,带起刺耳欲破的尖锐呼啸之声,却是那把整个剑身异常光滑的断剑。
莫小九顾不得多想多看,急忙将双脚在石壁上一蹬,身体以右手中的黑刀为支点向着上方荡开,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贴着额头掠过的纵剑,但还不待他庆幸,那射入下方一片漆黑之中的断剑却是速度骤减,如人有意识的划过一条弧线掉转剑锋贴着石壁倒冲而回,目标正是他的胸膛,就仿佛是他的体内有着无尽的吸力一般,在吸扯着它靠近。
莫小九此时身在石壁之上,根本就难以施展身形,再加之纵剑速度之快根本就难以躲避,于是他不由得破口大骂,之前虽然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但体内所发生的一切都清晰的反应在脑海里,无尽担心忐忑之中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转了回来,本还准备感谢上天让他最终捡回了一条命,却不想才醒来竟又要死在这自己一心想要寻找的宗门圣物之下。
惊慌焦急恐惧之中,他偶然心中一动,想到了棋盘上那尊雕像手中劈碎重组的刀,想到了那一缕乳白色的光,进而想到了玄海内漂浮在红晕上方的那一滴水,既然那滴水为纵剑之源,而此为纵剑,那么是否可以如那缕白光重组那把刀一般将之控制?想于此,情急之下在顾不得其他,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猛然将手一伸,侧头不看,紧紧的闭上眼大声喝道:“给我停!”
断剑如一抹白色闪过,快得似电,如此之势想来必将冲出极远的距离,却在话音落下之际陡然停住,仿佛是被凭空伸出来的无形大手死死抓住,又似周遭空气中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将之牢牢扯住,传出了一声嗡然颤响。当然,断剑是无生命之物,绝不会因为他一声大喊便停了下来,而是因为指尖上有一缕来自体内水滴的乳白色光射进了剑身之中。
莫小九自然感觉到了有一缕冰凉从玄海中而来,一路经过经脉在指尖迸出。他将双眼眯开一条缝小心翼翼的看去,待得见到两尺长的断剑果真在掌前几寸之距停了下来,不由得全身收紧的皮肤一松,长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抹了一把额头上成片的汗水,然后定下神,谨慎的用两根手指将这宗门圣物夹在了手中细细打量。
过得片刻,他将心神沉于玄海中那滴水上,而后心念一动便有一缕乳白色的光飞出,由手臂经脉窜至指尖,再由指尖窜进了纵剑之上,随即纵剑上光亮一闪,一种莫名的感觉返涌了回来,凭着这种感觉甚至不用眼都能极为清晰的看见剑的全貌以及剑身上的每一点细节。
莫小九惊讶不已,天心和已死的男子都说纵剑已断根本无用,可为何自己却能将之操控?思索着,他手一松,并拢食指和中指向上一引,那刚刚有着下坠迹象的断剑便是剑锋一转划过一条弧线呼啸朝着头顶掠去,眨眼间消失在了极远隐隐可见的火焰之中,然后又倒转而回,尾部带起几缕火焰俯冲直下,嗡然一声颤响停在了距离掌心不过两寸之处。
他看着剑尖向下,静静漂浮在掌心上的纵剑,倒映在光滑剑身上的疑惑脸色逐渐被喜色代替,心想此剑离手之后还能随心控制,那么在关键时刻岂不是多了一件扭转局面的法宝,在对战之时岂不是可以出其不意的取敌人之命于无声无息?只是不知道这能掌控的距离有多远,是否可以做到杀人于千里之外,不过此时身在塔内,身体又悬空于壁上,下方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上方是火海滔滔视线不能穿透,所以根本无法印证其心中想法。
他琢磨了片刻,将纵剑收在了戒指中,将心神再次沉入玄海内,落在了那团红晕之上,然后心随念动便有无数根细到了极限的丝线飞出,沿着手臂经脉出现在了掌心中,不过此次却没有刚才那般轻松,而是携带着难以忍受的剧痛,使得他瞳孔紧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左手仿佛断掉一般失去了知觉垂在了腰侧,好在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昙花一现瞬间消失。
剧痛如潮水一涌而过,莫小九犹如是在刹那之间进行了一场生死之战,全身乏力大汗淋淋,剧烈起伏的胸膛带动着口中接连喘着粗气,如此过了片刻,待得呼吸稍稳,他先是紧了紧抓着插在石壁上黑刀刀柄的五指,然后才低头将目光落在了左手之上,却见,掌心中涌出的密集丝线猛然开始绕动,形成了一团拳头般大小的红晕。
见此,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掌心中已出现了拳头般大小的红晕,而为何玄海中的那团红晕并没有变小的痕迹?但随即一思索便是明白了过来,从之前塔内那多得形成了血海的丝线尽数被吸进了体内来看,便可想而知其中是密集到了何等程度,所以只分离出这么少许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想罢,他盯着掌心中极速绕动的丝线良久,随即手一翻,慢慢的将之向着石壁靠近,男子曾说这无极无比霸道,可以绞碎所碰触到得一切东西,那么就不知道被自己收入体内后没有绞碎自己血肉的它是否还如之前一般恐怖可怕。
答案是肯定的,红晕临近石壁,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只见那红得像血的丝线如切入水中一样轻易切了进去,粉末纷飞中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洞便浮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