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的一个傍晚,江陵长江大堤附近的防汛抗旱指挥中心。
一个穿着雨披的身影正在里面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说是指挥中心,其实就是用几个帐篷临时在地势稍高处搭建的一个地方,在旁边架起一组专门的天线,用于跟前方各个监测点,以及后方的江城和京城进行联系。
“报告副总指挥!”
话务组长放下无线电,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个身影面前:
“沙市监测站报告,水位已经达到44。68米!”
得益于全新的平流层通讯中继技术,即便在地面通信站遭到干扰或者破坏的情况下,仍然可以维持信息的正常上传下达。
这可能是眼前唯一的好消息。
然而这个“好消息”给他带来的,却是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
按照国家此前就出台的《防御特大洪水方案》,当沙市水位超过44。67米时,就应该立即着手准备分洪工作。
但分洪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真到了要做出决定的时候,却又是难比登天。
之前几天,已经有专家组进行过测算,分洪会导致921。34平方公里土地被淹,保守估计的直接经济损失将近200亿元。
但如果不分洪,那么上游的洪峰将会与中下游同样已经形成的洪水遭遇,把所有压力都转移到下面,尤其是鄱阳湖水系附近的浔阳。
而且,一旦江陵长江大堤决堤,那么包括江城三镇和大半个赣省在内整个下游地区就将成为一片泽国,损失就更是难以估量。
抉择,摆在了防总副总指挥钮懋升的面前。
“分洪……”
他犹豫了一瞬间:
“最终是否分洪,我需要上报请求最终的指示。但事不宜迟,现在马上动员起所有能够动员的力量,先通知到分洪区的群众,务必在明天中午12时之前全部转移到安全地带,决不能漏掉任何一个人!”
做最好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
“是!”
话务组长迅速转身回到设备前面,开始部署具体的转移工作。
很快,凄厉的防空警报声响起,电视、广播、大喇叭,以及挨家挨户敲门的工作人员都开始通知同样的内容——
《分洪准备及转移安置指挥部转移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有人在,家毁了可以重建……”
重重口号穿过大街小巷,回荡在江陵上空。
钮懋升双拳紧握,神情紧绷。
农田水利专业出身的他自从毕业就一直在水利系统第一线工作,曾经多次参加和指挥过京津冀和黄河沿岸地区的防汛抢险工作,也称得上是身经百战。
但眼下情况的严峻程度远远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
恐怕只有他并未直接经历过的1954年特大洪灾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而一想到自己看过的档案中有关那次洪灾的描述,钮懋升就只觉得遍体生寒——
仅直接由于洪水而丧生的人数就超过3万人,如果再计算各类次生灾害,那么最终的数字可能还要提高一个数量级。
尽管理智告诉他,如今长江全流域的水利设施绝非40年前可比,灾害预防和次生灾害控制能力也远超当年,但感性上,不担心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