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楚晏的请求,裴冽只道可以传话,见与不见要看顾朝颜的意思。“当然。”楚晏微微点头。看着眼前这位俊逸少年,大齐这一辈十分有望能成为将军的苗子,裴冽心中多了几分赞赏跟惺惺相惜的感觉,“柱国公虽判无罪,但楚公子无宣召回城难免惹人非议。”“大人放心,见过顾夫人之后我即回吴郡,说起来,当日为抢先一步找到金玉柔,我将偷邑州布防图的两只夜鹰藏在了荆州,大人若是方便……”“本官会派人过去。”楚晏点头,“谢大人。”车厢里一时静下来,裴冽在等楚晏问他关于御九渊的事。金玉兰的手书几乎写出了御九渊的身份,楚晏见过。然而等马车停下来楚晏始终没有开口。马车停在拱尉司门前,“裴大人,拜托。”“楚公子等我消息。”“好。”楚晏撂下车帘,马车扬长而去……夜已深,原本明月当空的墨色苍穹渐渐笼浮铅云,如丝细雨从空中降落,雨点细密如帘,整个大齐皇城似被罩上一层蝉翼般的薄纱。一场秋雨,一场寒。城南,菜市。民宅里,秦昭戴着鬼面立于窗前,黑色大氅垂落,墨发以一根黑玉簪别起,周身散发着沉冷淡漠的气息,莫名有种寒意。烛九阴闪身而至,单膝跪地。“查到了?”“回玄冥,苍河在皇城没有私产。”秦昭侧身,“怎么解释?”“他名下除了金市古生堂再无房产,皇城几家商号也都没有他的商票……”烛九阴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意外,“而且我听说古生堂易主给了江宁秦昭,他连最后一份产业也没保住。”“大齐的御医院院令,这般寒酸?”“属下也奇怪呢!”烛九阴对苍河早有耳闻,“属下听说此人最善敛财,他敛的财呢?”秦昭默声不语,苍河敛的财去了哪里他最清楚不过。他只是不相信苍河可以‘无私’的这么彻底,毫无私产,“他住哪里?”“两年前就将府邸给卖了,现住皇宫御医院厢房。”烛九阴感慨,“贼见他都得落泪。”秦昭私以为,贼见他都得留二两!“你为何忽然查他?”烛九阴好奇问道。“因为他的师傅。”“诞遥宗?”烛九阴查了苍河相关,知他是孤儿,被诞遥宗收养后成为关门弟子,“他师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上任玄冥留给我的字条里,第二个名字,就是诞遥宗。”烛九阴恍然,“地宫图有一部分在诞遥宗手里?”“诞遥宗已死,我们只能从苍河下手。”“可苍河无亲无故,又无钱财,我实在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他。”烛九阴皱起白眉,绞尽脑汁。秦昭也不确定,那六十五家济慈院对苍河是不是真的重要,“人生在世,总会有所珍视跟眷恋,且慢慢查罢。”“对了,夜鹰新任鹰首找到属下,说是希望能让句芒助阮岚留在将军府。”秦昭微怔,“他在求我们?”“他用的不是求,是互帮互助的语气。”烛九阴耸耸肩,“周时序给夜鹰争的那点骨气,他刚上任就给扔了。”“骨气?”秦昭不以为然,“比起骨气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活着更实在,这位新任鹰首是个聪明人。”想到叶茗,秦昭唇角微微勾起,“告诉他,此事十二魔神应他了。”“是。”烛九阴又似想到什么,“属下不明白,周时序明明已经将楚世远送上断头台,怎么突然……这事儿说起来都滑稽,楚世远没死,反倒是他死在了断头台。”秦昭神色一暗。楚世远当堂认罪之后顾朝颜曾找过他,叫他不惜一切代价去查御九渊,而此前他亦查过狄枭,知狄枭有两个挚友,一个是周时序,另一个……更何况他查到了金玉柔。“去办事罢。”烛九阴领命,退离。四处无人,秦昭缓缓摘下鬼面,看向窗外秋雨绵绵。他无法评判周时序是否死得其所,但梁帝一定非常恼火,夜鹰想要不受雷霆之怒,只能看叶茗的本事了。至于他,地宫图志在必得。说起地宫图,当年他从前任玄冥手里得到的名单上共有五个名字,排在第一位的是沈言商跟沈屹的父亲,沈知先。事实证明地宫图的确就在沈知先的女婿赵敬堂手里。而名单上第二个名字则是诞遥宗,诞遥宗已死,那么地宫图只能在他唯一的徒弟,苍河手里……一夜秋风一夜雨,雨落秋叶黄满地。翌日早朝,御九渊称病,告老还乡。齐帝没有挽留,十分痛快的应了他的请求。下朝之后,御九渊回到府中遣散所有下人,独自坐在院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府门外传来马蹄踢踏的声响,他抬头时,断了一只胳膊的谢今安迈进府门。四目相对,谢今安着急走过来,“王爷……”“你还好?”“老奴有罪!”见谢今安双膝跪地,御九渊扶起他,声音沙哑,“天意如此,我们谁能争得过天意,走罢。”谢今安不解,环视整个王府才发现府内早就空无一人,“王爷,我们去哪儿?”“邑州。”御九渊步履蹒跚走向府门。身体的痛已经蔓延到四肢,如今的他已无往日威严,哪怕迈上台阶都好似抽尽所有力气。他喘息着,看向停在府门的马车。“王爷!”谢今安跑过去,单手扶住御九渊,垂首,“他在里面。”御九渊猛然侧目。谢今安点点头,“裴冽让老奴给王爷捎句话,莫要再回皇城。”御九渊苦笑,随即走向马车。车帘掀起,偌大一口棺椁出现在两人面前。谢今安吃力搀着自家王爷走进车厢,自己坐在前沿,单手拽起缰绳,配合着牙齿将绳子绑在断臂上,随手抄起长鞭。驾—车厢里,御九渊用力推开棺盖,里面赫然躺着一具尸体。正是那个蠢到令人发指的周时序,“你这个白痴!”意外的,他看到周时序头顶摆着一副银白色的甲胄。只是看一眼,他便认出那是狄枭的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