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迦芊被当面说得有些窘,弱弱地叫了她一声“妈”,人也跟着站起身,爽快地拽过她:“这是我妈。不好意思,她平时就爱瞎操心我,一碰到和我有关的事就没分寸,你们别介意。”
而后指着桌上众人给她做介绍。
陈琪看到路渺和乔泽时当下就沉了脸,但沉着的脸在看到商奇时又稍稍缓解。
她认识商奇,徐洋海运和商奇的奇迅创投有投资上的往来。这几年的徐洋海运虽已经不由她主事,但多少还是了解公司经营状况的,也就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商总什么时候也来澳门了,早知道你在这儿,该早点和您一起吃个饭。”
商奇笑笑:“我也是这两天才到。”
又和她客套道:“您也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吧。”
陈琪也不是什么客套的人,当下爽快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路渺抿了抿唇,突然就没了胃口,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遗弃的事阴影有些大,她总没法以平常心面对陈琪。
当年她在徐家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从她有认知起,那就是她的家,她的爸爸妈妈。
他们再怎么打她,骂她笨,她也只是觉得,她是真的太笨了,才会一直被爸爸妈妈打骂,她总在小心翼翼地听他们的话,要乖,要听话,被打了她不敢哭,摔疼了也不敢哭,一个人被扔在幼儿园,迟迟等不到他们来接她的时候也不敢哭,被徐迦沿欺负了的时候也不敢哭不敢告状,他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从来不敢对他们要求什么。她被锁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时她害怕她不敢说,她疼了饿了也不敢说,那时的她就真的觉得,她很听话,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就会喜欢她了。
所以当陈琪和颜悦色地抱着她,告诉她,要带她去玩时,她是欣喜的。
她以为她的爸爸妈妈终于喜欢她了。
他们要把她扔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开车离开时,她是真的被吓坏了了,第一次那么用力地去反抗,她不想听话了,她想回家,她又急又慌地抓着徐迦沿的手臂,求他带她回家。
陈琪拉开了她,她太害怕了,什么也顾不得,眼睛里就只剩下那辆车,她是坐着那辆车过来的,她以为她只要爬上了那辆车她就可以回去了,手脚并用地抓着座椅想爬上车,陈琪越把她拉下来,她就越怕,越着急地要爬上去。
很多次明明大半个身子都爬上了车,明明眼看着她就可以跟着他们回去了,但每次都是要钻进去了,又被抱了下来,一次又一次的。
很多年以后,路渺长大时,再回想当初这一幕,她觉得这就是一种绝望,她第一次感觉到绝望的味道。
那就是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哥哥啊,他们怎么能突然就不要她了呢。
他们早上出门时还对她好好的,又是耐心喂她吃饭又是帮她穿漂亮衣服,还说要带她去玩,怎么会突然就不要她了呢。
大概因为当初这种突然被遗弃的绝望感太过强烈也太过深入骨髓了,哪怕过了将近二十年,再看到陈琪,她怎么也无法释怀。
如今她就坐在她对面,一边和商奇随意聊着,一边细心地给徐迦芊夹菜,她对她的宠爱溢得满桌都是。
路渺记得她很小就得开始自己吃饭,连筷子都还拿不稳,夹着青菜一不小心就容易掉桌上,陈琪手掌就会马上朝她手背招呼过来:“怎么老这么笨手笨脚的,夹个菜都夹不稳。”掉一次,打一次,弄到最后,她一看到吃饭就怕,总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弄掉一根菜,一粒米。
路渺轻吁了口气,总有些食之无味,但眼下是在工作,她也不能撂筷子走人,也就数米粒似的,低头一点点地啃着米饭,啃到一半时,乔泽手掌突然横了过来,夹着块鱼肉。
路渺诧异抬头看他。
乔泽也正在看她,又是早上那种深思探究的眼神,眼眸漆黑幽深,又很静,整个眼神都凝在她脸上,若有所思。
路渺与他对视不到一秒就尴尬垂下了眼眸。
“谢谢。”道谢的话不小心脱口而出。
侧边的吴曼曼笑着看她:“渺渺,你和乔总怎么客气起来了。”
路渺心里惊了惊,面上却以着羞涩的表情掩饰了过去。
“他突然这么体贴,我一下子习惯不过来了。”
默默夹起那块鱼肉,放进嘴里,咀嚼着咀嚼着不觉皱了皱眉,又试着嚼了嚼,她放下筷子。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歉然和大家道了声,路渺已起身往包厢外走。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过乔泽的眼睛。
他侧头往她背影看了眼,沉吟了片刻,而后站起身。
“抱歉。”人已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路渺从包厢出来后便忍不住抬头看餐厅的指示牌,她想找厨房。
但她一个客人直接问厨房在哪儿不太好。
她拉住了一个服务员:“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服务员指了指右边:“直走,左拐就是了。”
“谢谢哦。”路渺抬头往服务员手指方向看了眼,“厨房也是在那边吗?”
“没有,厨房在侧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