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处,江浔微微一顿,又道:“况崔尚书定也心系家小,必上表陈情,以求恩宥。”
“此去,江某便祝崔公子大有可为,大有所为。好自为之,有缘再见。”
江浔说着,冲崔明珏轻轻颔首,而后转身入府。
崔明珏呆立原地,目光追随着江浔离去的背影,直至江浔即将踏入府门,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
他心中一急,下意识地向前追了两步,身影瞬间从阴影处踏入了明亮的阳光下。
可他嘴唇微张,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他今日觍着脸前来,实则早已做好被冷语驱赶的准备,却没想到。。。。。。
他知道,江浔应下了。
以江浔如今的地位,只要有他一句话,祖母、母亲还有侄儿侄女他们,该是能保住性命,平安抵达岭南了。。。。。。
权势争斗从来你死我活,祖父与表哥输了,便是输了,也输得起。
而今日江浔肯帮他,是大恩。
思及此,崔明珏撩起下摆,冲安阳伯府方向俯首一跪。
他如今是身负流放之刑的罪人,往后也未必能见了,无以为报,唯有一跪一拜一叩首。
“此心安处是吾乡?”
崔明珏喃喃,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坠落在地,却又在泪水中释然一笑。
他要撑起崔家门楣,今后他在哪,崔家便在哪!
若仍能有所作为,当不负祖父悉心教养,不负国子监多年苦学,亦不负。。。。。。
沈小姐当年祝福,以及江大人今日寄语。
这繁华已极的京城,不是他崔明珏的归处,岭南,亦不会是他崔明珏的终点。
崔明珏缓缓起身,轻轻拂去衣摆上沾染的尘埃,挺直脊梁,眸光坚毅地往崔家归去。
。。。。。。。
吏部。
早朝的旨意早已传来,崔道元面不改色接过圣旨,俯首谢恩,午后便被要被押往刑部。
张献得了太孙的旨意,依旧全权处置结党营私一案。
当他带人赶至吏部,推开房门时,崔道元已悬于梁上,没了气息。
案上,文书整齐摞成一沓,上头覆有一封血书:
圣上明鉴:
臣崔道元,罪大恶极,今伏地免冠,悉以所犯之罪认之。往昔数载,臣利欲熏心,行结党营私之举,营苟且之事,坏朝纲之正,其罪擢发难数,实乃罪臣之恶也。
今臣不敢有丝毫隐匿,已将历年结党营私之详,所涉诸人之名,一一列陈,呈于圣上御前,以供圣裁。
臣自知罪无可恕,断无求生之念,唯愿伏法受诛,以正国法。
然臣惶恐,崔家老幼,于臣恶行一无所知,臣罪深重,却不忍累及亲族。
伏望圣上怀仁圣之心,念往昔君臣情分,施以恩典,从轻发落崔家老小,使彼等免遭过重之殃,臣纵死九泉,亦感恩德无尽。
罪臣崔道元泣血顿首,死罪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