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陵山脚,日照松林,树桩遍布。
黑衣人如风而至,对孙膑说道:师兄,小弟再送你一份大礼!
说毕,将手中包裹微抖,一颗人头滚落地上,呲牙裂嘴,形状可怖。众军齐声惊呼,依晰认出人头面目,正是庞涓。
孙膑大叫:秋月!
抬头看时,见那黑衣人扭身纵上树梢,快如猿猴,穿林度涧而去,瞬息不见踪影。
随从拣起人头,呈递元帅,田忌复又递给军师。
孙膑不禁泪如雨下,捧头大哭:师兄,庞涓!惜哉,痛哉!
田忌:庞涓害你如此,军师又何必为其如此,大放悲声?
孙膑:我并非悲其今日之死,是悲恩师昔日之言也。
田忌:未知鬼谷仙师昔日何说?
孙膑:当年庞师兄下山之时,祖师便曾对其言道:汝必以欺人之事,还被人欺。则其前用伪使假书,欺哄孙膑而受刖刑;今亦受孙膑之欺,堕我减灶之计。祖师又曾言道,师兄遇羊而荣,遇马而瘁。前遇惠王蒸羊得志,未思今日死于马陵,果应其谶!祖师又云,我兄弟倘若同时下山,皆能无敌于天下。庞涓歧路分别,指天立誓,说他日违誓,必死于乱箭之下。某之刖足,正应庞涓弹草而折;又自庞涓仕魏至死,刚好十二年,正应马兜铃花开十二朵之兆也。今思恩师之言,无一不验,岂非天数无定,皆是人为而何!
魏太子申率引一万军马在后,正行之间,忽然闻报:前军有失,上将军全军覆没!
太子申大惊,屯扎不行。田婴率军杀到,魏兵无人敢战,各自四散逃生。太子申被田婴生擒,因恐受辱,拔剑自刎而死。田婴遂执太子侍从,来见元帅、军师。
孙膑闻报,叹息不已,对太子侍从说道:你回报魏王,速上降表,朝贡齐王。
侍从喏喏连声,退出帐外,率引残兵而去。
田忌班师回国,齐王亲迎出城,设宴相劳。遂正式拜田忌为相国,以田婴为将军;孙膑尊为军师如故,加封大邑,使为大夫。
孙膑还至封邑,乃抄录先祖孙武《兵书》十三篇,献于齐王。
居岁余,孙膑一夕单车出门,再未还家。或言已入云梦山中,随鬼谷先生出世成仙。
秦孝公二十二年、魏惠王三十年,是为公元前340年。
秦相商鞅闻说魏国兵败马陵,三军统师庞涓战死,以为时机已至,遂进言于孝公:秦、魏比邻,犹腹心之患,其势不可两存。魏今大败,可乘此伐之,东向以制诸侯!
秦孝公深以为然,遂使商鞅为将,公子少官副之,帅兵五万伐魏。
梁惠王闻而大惊,即拜公子卬为将,亦率兵五万迎战,进屯吴城。
商鞅自诩与公子卬有旧,遂遣使寄书:鞅与公子相得甚欢,今各事其主,何忍自相鱼肉?欲去兵车,释甲胄,以衣冠之会,相见于玉泉山,乐饮而罢。
公子卬览书大喜,答书允以盟会。
商鞅得其回书,喜道:中我计矣。传我军令,前营先撤,以惑魏军;来日午末未初,众军齐到玉泉山下,只听山上鼓角为号,擒拿魏公子卬。
公子卬乘车赴会,商鞅相迎,置酒盛席,各叙昔日交情。酒过三巡,山上鼓角齐鸣,秦军前营杀入,擒执公子卬于席。
商鞅却将所获公子卬随从,并其车仗赚开吴城,由此占领河西。复又长驱而入,直逼魏国故都安邑。梁惠王大惧,使大夫龙贾前往秦军行成,商鞅许之,尽割河西之地以归。
秦孝公嘉奖商鞅之功,封为列侯,封邑十五城,号为商君。
五月之后,秦孝公得疾而薨,群臣奉太子驷即位,是为惠文公。
秦惠文公即位,又换一班心腹,准备重整秦国乾坤。商鞅自负先朝旧臣,又有大功于国,免不得恃功傲慢。惠文公便即不爽,有如芒刺在背。
公子虔因怀劓鼻积恨,便与公孙贾同谋,向惠文公进谄:商鞅立法治秦,目中无君。秦邦虽治,然妇孺皆言商君之法,未知更有秦君。今又封邑十五,位尊权重,后必谋叛。
惠文公信以为然,乃收商鞅相印,使其退归商於封地。
商鞅辞朝,具驾出城,百官饯送,朝署为之一空。公子虔、公孙贾闻此,复又勾结甘龙、杜挚,一同罗织商鞅罪状,密告惠文公。
公子虔:商君罢相,然犹不知悔咎。今返其国,僭拟王制,如归商於,必然谋叛。
惠文公再次信以为实,即令公孙贾:速引武士三千,追赶商鞅,擒回治罪!
公孙贾领命出朝,国人攘臂相从,不下数千人。商鞅车驾出城已百余里,忽闻朝廷发兵追赶,恐不免祸,急卸衣冠下车,扮作卒隶逃亡。
走至函谷关内,径往旅店投宿,店主依照商君新法,索讨身份证照。商鞅前任国相,今之诸侯,哪有证照随身?且既便带有,亦恐泄露身份,不敢拿出,便推辞无有。
店主道:我秦国皆奉商君之法,不许收留无有证帖之人。犯者并斩,吾不敢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