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远直接伸手捂住楚锦珏的嘴,双目瞠大。这种事还需要提醒他不说出去?他又不是傻子!“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谣言?”比起自己即将要承认的谋逆大罪,楚世远明显更担心这些事被人知道,包括他的儿子。因为谋逆大罪是假的,是诬陷,这些是真的!“这些不是谣言吧?”楚锦珏用那双清澈的眼睛,一本正经看向自己的父亲。楚世远面颊愈红,“你先别管是不是谣言,谁告诉你的!”“夜鹰。”楚锦珏压低声音道。“岳锋告诉你的?”楚世远想不到别种可能。楚锦珏摇头。“那是谁?”楚世远剑眉倒竖,薄唇紧抿,这是动怒的先兆。楚锦珏又多此一举的环视四周,之后用极小的声音俯在楚世远耳边低语,“顾朝颜。”“她是夜鹰?”楚世远的震惊,无法言表。楚锦珏急的直摆手,“她不是!”楚世远手痒了。楚锦珏遂将自己见过顾朝颜的事和盘托出,“她说那两页罪证是她在父亲书房暗格里找到的,除了罪证,里面还有一张布防图,她也拿走了。”楚世远听了半天,似有所悟,可仔细一想更乱了。他对顾朝颜的印象是好,但彼此并没有过多交集,顾朝颜为何会帮他?而且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书房暗格的机关?“父亲,顾朝颜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认罪,我不认罪,案子不结,夜鹰就会着急,他们一着急就会露出马脚,只要抓住他们,就能证明我不是故意出卖军情,此事也与父亲无关,柱国公府也就保住了。”楚世远凝思数息,“此事若真,为父倒是该与靖王说一说……”“父亲!你才刚刚答应我不跟任何人说,这会儿怎么又要与靖王商量?”楚世远苦笑,“你以为除了靖王,朝中上下还有哪个官员敢沾这个官司?你与我皆在牢里,国公府被围,你母亲甚至走不出府门,没有人查,就算夜鹰冒头又有什么用!”“顾朝颜。”楚锦珏坚定道。“什么?”“我说顾朝颜会帮我们查。”楚世远问出心中疑惑,“她为何会帮我们?”“她说唇亡齿寒,夜鹰今天能对父亲下手,明日就会找上将军府。”对于这样的解释,楚世远根本不信,而且他对顾朝颜的本事也很怀疑,“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商人……”“那两张罪证是不是她找的?”楚锦珏心中不忿,“要不是她拿走父亲藏于暗格的布防图,父亲是不是已经认了罪,案子也判了?”楚世远还想再开口时,楚锦珏又道,“是她辛辛苦苦跑去河朔,府丞都不查了,她跟裴大人硬是没放弃,最后找到那个被夜鹰毁掉的莲花村!这些都是顾朝颜做的,靖王做什么了?”自从被靖王押进大牢,楚锦珏对他再无好感。“靖王就只想逼着父亲认罪!他不是恨夜鹰么,为什么不去抓夜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世远心里咯噔一下。就在这时,牢门从外面被人打开。御九渊走进来,沉声道,“柱国公可与令郎商量好了?”“我没投敌卖国,我也没与夜鹰勾结,是岳锋骗我入局,你要查就去查他,要审就去审他!若判我泄露军情我认罪,但要诬陷我与梁国细作勾结!我不认!这事儿与我父亲毫无干系!他更没道理认罪!”楚锦珏转过身朝御九渊怒吼,“皇上让你当主审,你这个主审是怎么当的!你明知道父亲冤枉还让他写认罪书,还要他劝我同意?我要见皇上!”御九渊白眉一皱,看向楚世远。楚世远面露难色,“锦珏,休要胡言!”“我要见皇上,我要告御状!”楚锦珏实在太吵,御九渊看了眼身后侍卫。两个侍卫立时将人架出去。牢门紧闭,御九渊走到桌边,沉声道,“柱国公在跟我开玩笑?”楚世远有求在先,失言在后,自知理亏,“吾儿顽劣,靖王大度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御九渊看了眼桌案,不见宣纸。“柱国公反悔了?”楚世远下意识想到楚锦珏与他说过的罪证,那些事他做的极为隐秘,若非有心之人绝无可能查的那么仔细。他看向御九渊,“靖王……”脱口而出的瞬间,楚世远忽然止声,数息道,“靖王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定能劝锦珏改口。”御九渊没有再说什么,命侍卫重新拿来纸笔,离开大牢。回靖王府的马车里,他一直闭着眼睛。侧位,身穿褐色长衣的管家谢今安颇为担忧,“王爷没拿到楚世远的认罪书?”车轮滚滚,挂在车檐四角的铃铛不时作响。御九渊缓缓睁开眼睛,“楚世远似乎改主意了。”“他在公堂上那么坚决想要揽罪,怎会突然改变主意?”谢今安不解。秋风寒,吹拂侧帘,沁凉寒意弥漫进车厢。御九渊忽然捂住胸口,面色惨白,额间冷汗淋漓,肺腑剧痛难忍,哪怕只是呼吸都会让他觉得似有千刃割腹。谢今安见状,急忙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瓷瓶,快速倒出里面的药丸,“王爷!”咳咳咳—御九渊接过药丸塞进嘴里时剧烈咳嗽,紧接着喉咙涌上一股腥咸,血箭毫无预兆喷溅,药丸一并掉落在车厢里。“王爷!”谢今安又倒出一枚。又是一阵剧烈的喘息,御九渊慢慢平复下来。看着车厢地面上的鲜血,谢今安心痛难当,“王爷,齐大夫说若你能离开皇城,到潞山修身养性,至少可以延寿一年,不如我们……”“周时序不要命的来了,你要本王为那一年半载的活头,苟延残喘的离开?”“可是……”“今日早朝皇上说的明白,只要有楚世远的证词,跟他书房里那张邑州布防图,即可判罪。”痛感逐渐消失,御九渊松开叩在胸口的拳头,缓缓落到膝间,指节微白,“证词的事,本王会办,你且传消息给周时序,无论如何,邑州布防图务必得手。”“可周时序要的是整个柱国公府。”“忘了告诉你,陶若南手里那块丹书铁卷丢了。”谢今安,“……那岂不是?”“没人救得了柱国公府。”御九渊重新闭上眼睛,又有秋风吹进来,车厢里弥漫起沁凉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