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玉旒云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转身向瑞津县令道,“听见没有?人参灵芝,马上给我弄来。”
县令面露难色:“人参出产在北方,灵芝出产在南国,瑞津两者都无,一时之间,将军让下官怎么找?”
玉旒云瞪着眼睛:“蠢材。你瑞津是运河起始之地,难道没有商船通过——南下的商人不卖人参么?北上的商人不贩灵芝么?且不要管是多少价钱,你给我买来就是。”
县令擦着冷汗,唯唯答应,心中却想:你说的倒轻巧。你来我辖地一趟,征了这许多民船商船,然后一把火烧了,我还不知怎么向人家交代呢,现在又要我去找人家买药……唉!
想归想,他还是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急急将瑞津几大商号的掌柜都请了来,问问有何办法,才可顺顺利利把玉旒云这瘟神送走。
几个掌柜多少都有船只损失,恨得牙痒痒,道:“病死了她岂不干净?”
县令道:“病的要是她,那倒好了,是她的心腹亲信。我看这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惊雷大将军恐怕叫大军踏平了瑞津县。”
“岂有此理!”几个掌柜都骂。却有一人道:“她的心腹亲信,可是石梦泉石将军么?”
县令道:“正是,怎么了?”
那人道:“不就是跟户部顾侍郎一起来南方七郡治蝗的么?他在安平惩治了那贪官康申亭,我的粮号领回了不少米呢!”
“哎呀,是他!”其他的一些掌柜也想起了这个名字,有的是自己亲身和治蝗的部队打过交道的,有的是听店里的伙计或家乡的亲人说的,都知道这位将军在南方七郡实实做了件大好事,恩同再造。“既是他病了,咱们怎么也得弄到药材来!”
这样表了态,各人就回去张罗。他们做生意的人面甚广,不仅大小参商都联络上了,连一些可能家里收藏着人参的富户也都拜访过。次日一早,果然就带着好几棵千年野山人参到县令家里来复命。
县令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半边,眉头的疙瘩都松开了:“多谢,多谢。就不知道那灵芝有没有着落?”
几个掌柜都摇头。唯其中一个道:“灵芝不是没有,却不太好用。”
县令道:“怎么讲?”
那掌柜道:“西瑶国来的,刚好一万年寿龄,本来是预备做贡品的,不过听说西瑶国内又找出另外一株来,不仅寿龄一万年,形状还像是赑屃,实在难得,就商议用这一株来替换。不过因为还没运到,所以谁也不敢动现在的那株,怎么说都是候补贡品嘛……”
县令听言,点点头:“倒也是……”
可话音还未落,就听玉旒云的声音寒冰似的插了进来:“贡品么,运到了京里,还不是由皇上赏赐给他人的?只当我提前向他讨赏好了。何况这还只是候补贡品——”
这些掌柜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虽然心里咒骂了无数回,也许要还发誓见了她的面也要指鼻子痛骂的,可一时相对,竟全都呆了:不为她的年轻,也不为她的俊秀,只为身上那一股霸气,寒光四射,刺得人立刻矮了一截。
玉旒云走到了那掌有灵芝的掌柜跟前:“在你店里么?你只管开个价钱,我要了。”
那掌柜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玉……玉公爷,这个……小人可不敢做主,候补贡品也是贡品,但万一朝廷追究下来……”
“追究下来自有本将军担着呢,你怕什么?”玉旒云打断他,“且开个价钱。”
那掌柜嗫嚅着:“本来是寄放在小店中,这种稀释珍宝,小人怎么敢乱开价钱……小人也不敢要玉公爷的钱。”
“胡说。”玉旒云道,“我又不是巧取豪夺的康申亭,既然要这件东西就一定要给银子。要多少都无所谓。我不信这世上除了人命之外还有无价的。”
那掌柜眼珠子乱转,大约从玉旒云的语气里听出她为了救得石梦泉的性命一切代价再所不惜,感觉这实在是敲诈一笔的大好机会,但无奈灵芝并非他的,只好道:“不是小人不开价,这灵芝是西瑶之物,使者现在又回国去了,小人问不来。要不然……玉公爷立一张字据,只说您取了这灵芝去,待西瑶使者回来,小人就叫他拿了这字据去京城找您,如何?”
玉旒云道:“好。”即叫县令文房四宝伺候,立下字据,又盖了官印。那掌柜捧着,回到店里,没多时就取了灵芝来。玉旒云亲自拿去交到郎中的手里。
郎中看了看,并不发一言,叫给小童去后边准备,过了一两个时辰,端上一碗黑褐色有着浓烈酒味和药味的液体来,郎中一滴不漏,全都灌进了石梦泉的口中。
玉旒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希望立刻就能见到奇迹。不过,直守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才见到石梦泉的面色起了变化,眉头微皱,双目似要睁开。她不禁欣喜地凑到了床前,唤道:“梦泉,你可醒了么?”
不想,石梦泉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整个身子颤动如同痉挛,郎中才要按住他,他却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正溅在玉旒云月白的衫子上。
其他的郎中们七手八脚地上来帮忙,丫鬟仆人们纷纷围上来向玉旒云问长问短。而玉旒云只是怔怔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仿佛是她被刺出了一个伤口在向外流血一样。她感到椎心刺骨的疼痛。
她“唰”地拔出了剑来,寒光凛冽,架在了郎中的脖子上:“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给人治病的?”
郎中淡淡地,不见一丝惊慌:“他腹中积满了脓血,不吐出来怎么会好?”
玉旒云一愕,于医术药理只有粗浅的知识,不知该不该信。
旁边其他的郎中道:“便是如此,也不能乱用虎狼药。万一身子架不住,岂不是没命了?”又有道:“先不是说要慢慢调理好了基础,再施以针石么?怎能仗着人参灵芝的药力就卤莽行事?”还有道:“什么百草门的嫡系传人,我看他师傅要被他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这话一出,郎中们的议论立刻从医术药理转向了“百草门”,似乎人人都对那“师傅”万分崇敬,但恨不得把这徒弟踩个稀烂。
玉旒云又焦急,又愤怒,完全没了主张,近乎绝望地望向石梦泉——以往自己冲动任性的时候,总有石梦泉冷静地安抚,可如今……蓦地,她惊讶地发现石梦泉的眉头舒展开了,面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呼吸也平复了下来。她赶忙又走回了床前,问道:“梦泉,你怎么样?”
石梦泉没有答她,微微地侧过身子,似乎正睡得安稳。
莫非这郎中用的药奏效了么?玉旒云心道,果然了,自古有才能的人多遭人妒忌,听这些人的语气,似乎对百草门颇为敬畏,却偏偏要将这位郎中贬得一无是处。自昨夜起,他们这伙人虽然全挤在这屋子里,却有哪一个开出一张方子,抓过一副药,甚至提出一条意见的?若当真觉得旁人的做法有问题,方才竟不说出来,只会放马后炮,可不就是庸才!
玉旒云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心思沉静下来想清了原委,即冷一声:“都给我住口!”
那些叽叽呱呱的郎中们一怔。她又接着沉声道:“你们这样还像是做大夫的人么?病人还躺在这里,你们便闹得像鸭子塘——全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