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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97章(第2页)

严八姐瞥了竣熙一眼,并不怎么信他,因而又转头来看符雅。符雅道:“太子殿下如今身负监国重任,就相当于一国之君。所谓君无戏言,太子殿下既然承诺了你,必然不会出尔反尔。”竣熙点头不止。符雅又盯着哲霖道:“监国太子之言如同圣旨,如果有人存心抗旨,背后搞些阴谋诡计,太子殿下也绝对不会轻饶。”

哲霖虚起了眼睛,他显然知道符雅的隐意,只是在计算双方的筹码而已。终于,他抛下了手中的钢刀。严八姐犹豫了片刻,也松开了思韫的咽喉。所有在场的人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严……严帮主……”竣熙强作镇静,但其实生怕说错了什么突然又让情势剑拔弩张,因此他声音也微微颤抖,“你……你有什么冤情,现在可以说了。”

“冤情……”严八姐冲地上的那把钢刀踢了一脚,这利器立刻横空飞起,“夺”的钉入对面柱子里。“也算不得冤情,只是这个人——”他指着哲霖,“他为了当上武林盟主不择手段,甚至残害了丐帮帮主!”当下,就把之前曾经和公孙天成说过的一番经历跟竣熙也讲了一回。

这堂上少有江湖中人,严八姐所说的大多数名字竣熙和众官员连听都没有听说过。那些门派之间的恩怨,大家更是一头雾水。唯一能听出来的就是一点:若按常理,哲霖绝对不可能当上武林盟主,所以他使了不少非常手段。对于大部分官场中人来说,拉帮结派互相利用是司空见惯的事,是以他们并不似严八姐这样愤慨。所有这一切无非是向他们发出了一个讯号:这个新科状元并不简单,如果让他继续留在太子身边,只会威胁自己的地位而已。

当然,也有像赵兴这样对科考舞弊义愤填膺的,根本不在乎哲霖还有别的什么恶行,认为单凭窃取试题一条,就已经是罪大恶极。所以,不待竣熙理清楚武林盟主这一团乱麻,白发的老尚书就道:“殿下,袁哲霖在武林中做了什么,单凭这位严帮主的一面之词,也很难定夺。但是他窃取试题之事却是千真万确的,请殿下立刻将他收押,按律处置,以正纲纪!”

竣熙一想,果然也应该这样办,拖久了,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变故来呢。但刚要下令,哲霖却上前一步,道:“殿下,方才殿下问臣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要窃取试题;第二,如何窃取试题。臣已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身手不凡盗取试题的侠女就是我嫂子赵国夫人。她进宫方便,也不惹人怀疑。臣所以请她来完成这个任务。至于殿下的第一个问题,臣还没有回答,可否请殿下给臣一个机会?”

竣熙本来就一直对此不解,早想问个明白,只是被严八姐一通搅和打断了而已。这时哲霖自己提起,他很自然就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

哲霖“扑通”一下直挺挺地跪倒:“臣之所以作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事,完全是为了告诉殿下——天下间还有许多的人才,只要能将他们团结起来,让他们个尽其所长,就可以达到许多原本认为达不到的目标。臣可以轻而易举的从东宫里偷取恩科试题,也一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窃取樾军的作战计划,甚至可以拿下樾国皇帝的项上人头。要想彻底消灭大青河对岸的这个劲敌,并不是大家所想象的那样困难。”

“真是痴人说梦!”有人不屑。又有人道:“分明是原本想投机取巧,结果被人撞破,所以现在才花言巧语来辩解。”

“武功只是一种本领,文才也是一种本领,谋略又是一种本领。”哲霖并不在乎那些议论声,“任何行动能够成功,都离不开事先周密的计划——你们以为我被‘撞破’只是巧合么?所谓恩科舞弊案,从一开始就是我计划好了的,就连今天的审问,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竟有如此狂言,众人哗然。竣熙也道:“你说什么?”

哲霖道:“我早有心向太子殿下献计,但是害怕单单进言,未免空口无凭,所以就要先做出个例子来给殿下看——赵国夫人原来也并不是我兄长的妃子,她实际是我馘国的一名女侠。我让她假装和家兄相认,为的就是让她能够出入宫庭,盗取试题。之后,我特地让手下假扮试题贩子,到程大人面前来叫卖,又特地遗落试题留下线索。我禁锢符小姐,又放了她,目的其实就是要她到程大人面前来揭破此事。这样,我也才有机会在殿下面前道破机关。”

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棋子?连程亦风也忽然感到愤怒:他们千方百计要指证哲霖,符雅甚至忍受着可能要失去亲友、失去性命的煎熬,却原来是帮他演了一出戏!他们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抉择,都早在哲霖的计划之中——不仅如此,他仿佛还在暗处时刻盯着他们,以便进行下一步的计划!血液冲上头脑,他恨不得像个市井之徒一样揪住哲霖的领子痛骂一番。

竣熙的脸色也很难看——哲霖说是给他献计,其实倒不如说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殿下,”哲霖道,“臣知道臣的所作所为有违常理,但是臣的确是为了向殿下展示设立细作司的好处。殿下请想,臣盗取试题之是倚靠赵国夫人一位女侠,而如今武林义师已经不再互相争斗,一心为朝廷效力,他们将来能够成就的事业,必然不可限量。殿下要将臣治罪不要紧,只要殿下采纳臣的提议,设立细作司,让我国的高手渗透樾国,使樾寇不得安身,那么臣死也瞑目了!”说完,伏地叩首,竟然真有甘心赴死之态。

不会又是演戏吧?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竣熙也因为被“狼来了”一场,不知该如何是好。但程亦风的怒气却转化为一种复杂的情绪:为了一个提案竟能如此?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些不择手段,只是这份坚持叫人不得不钦佩——前夜符雅曾暗示过,如果不能持之以恒,不能甘心牺牲,那就没有信仰可谈。他程亦风或许满口仁义道德,但和偏激的哲霖比起来,缺乏的不就是这一份执著吗?

细想哲霖的提案,从来就不是一件坏事,况且他又有实力,为何不能支持他,为国效力呢?方才这样想,另一个忧虑又攫住程亦风:哲霖知道符雅参加基督教的事,如果不将他和他的同党都远远的流放,会不会威胁到符雅呢?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响起景康侯的声音:“殿下,舍弟年少无知,请殿下饶恕他吧!”说时,跌跌撞撞的扑了进来,跪倒在地。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有好些陌生的面孔。有的人衣装古怪,有的人面有刺青,还有和尚和尼姑。堂上官员和竣熙都大是不解。唯严八姐识得这些人,都是支持竣熙做盟主的各个门派。最后进来的是东海派的姜广轩和他夫人——姜广轩显然旧伤未愈,面上还有病容,但也在他夫人的搀扶下,同一众江湖人士跪倒在竣熙面前:“我等都是袁盟主集合起来的,愿意赴汤蹈火为朝廷效力!”

“你们……”严八姐怒道,“你们都被他蒙蔽了!如果你们有心杀敌报国,何须当细作?我们大可以像崔女侠一样组织民兵,或者干脆投身军营。”

“严八姐!”达摩门的慧慈和尚道,“贫僧不知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要你劫杀玉旈云,你就放走她,我们要报效国家,你又三番四次的从中作梗。如果非要你做武林盟主,你才肯罢休,袁盟主也不是贪图名利之人,相信为了武林团结,他把位子让给你也不在乎……”

“袁盟主不在乎,我们在乎!”姜广轩道,“中原武林这么多年四分五裂,若不是袁盟主,怎么可能团结在一起?袁盟主谋略过人。像窃取试题这样的计划,若是换了你严八姐一定就做不来。况且,你和玉旈云私相授受狼狈为奸的这一桩公案还没了结呢!”

“放屁!”严八姐怒道,“我几时和玉旈云勾结了?我漕帮弟兄辛辛苦苦堵截玉旈云的时候,你们都在神农山庄争夺武林盟主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玉旈云勾结了?你倒说来听听!”

姜广轩冷笑:“严八姐,世上的任何事都是一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作了些什么勾当,我姜某人固然没有亲见,但袁盟主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像你这几天来躲在何处,程大人怎样找到了你,他全都晓得,否则怎么部署今日的一切?你莫忘记了,袁盟主向太子殿下献计,是要设立细作司,这些监视打听的功夫,他自然是个中行家。那些你自以为收藏得很好的小秘密,早就已经尽在袁盟主的掌握之中。”

“呸!”严八姐啐道,“我站得正,行得直,有什么要隐瞒的?你们要凭空捏造,我绝不承认!”

他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自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中唯一担心的,就是连累自己的救命恩人符雅和白赫德。所以斥责之余,已经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姜广轩这句威胁的话并不仅仅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在场的官员们或多或少都做了些不可为外人道的事情,听说哲霖神通广大,专门搜集人的私隐,又惊又怕又怒,都想,假如支持他成立细作司,不知他还会搜集多少旁人的把柄?但若是今天不支持他,万一他在太子面前将一切都揭穿,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给他陪葬?这样想着,众人额头上不觉都出了一层冷汗。终于有人出声道:“殿下,臣以为袁大人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虽然手段可能偏激了些,但他本身并没有舞弊,也没有让任何人钻了舞弊的空子,所以,不应该以舞弊论处。”

赵兴并不同意如此论调:“就算不是舞弊,也是欺君之罪——这个赵国夫人根本就不是景康侯的妻子,怎么可以蒙蔽皇后,册封她为命妇?”

“赵大人误会了。”景康侯道,“虽然思韫是江湖侠女,但是皇后娘娘册封她之后,我已经与她完婚。她现在是我名副其实的夫人,怎么可以算是欺君呢?”

“侯爷这话真是可笑!”赵兴道,“倘若一个仆人偷了主家的东西,然后又和主人说他从强盗手里把这东西抢了回来,主人不知真相将此物赏赐给他——难道这仆人因此就是义仆了?”

“你……”景康侯不知如何应对。哲霖却在旁冷笑道:“赵大人说得好,不过赵大人知不知道令郎在交州做学政,贪污了三十万两银子,受贿更不计其数呢?”

“什么?”赵兴惊诧,“你不要血口喷人!”

哲霖道:“血口喷人对我有什么好处?令郎赵锦卿元酆十二年进士,十七年升任礼部侍郎,二十年外放交州学政。上任之后买卖本省秀才名额,人称‘赵掌柜’,交州的读书人哪个不知道?若是不花银子,休想在赵掌柜的手下考中。”

“不……不可能!”赵兴气得直打颤。

哲霖还继续说下去:“前年尊夫人大寿,令郎送上紫檀观音一尊。他说是无意中在小摊子上买的,是也不是?尊夫人还说他眼光独到,运气又好,才撞上了这样一个古董呢!”

赵兴变了颜色:“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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