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愣了下,笑道:“啊,就算被烧死,也不会感觉痛了吧。记得把骨灰洒进大海里哦。”
檀一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见到一个身影拐进了走廊。他抿了抿唇,认出那人是立原辰雄。
“天使啊……我记得这个称呼是他第一个说出来的吧。”和檀一雄对话的人道,“现在,估计会很后悔这么说……死亡天使还差不多。”
若不是因为与谢野晶子,何至于会如此?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会感谢,等到知晓上头不过是拿他们为傀儡工具,充当炮灰,生命的重量已经从他们的意识中消散。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死亡更像是一种解脱。
这类的想法,充斥在脑海里飘散不去。
“啊……好想死啊。”这个人低喃着。
檀一雄咬着下唇,忍不住一般的一拳揍在这人的胸口。倒是没有用全力,却也让面前这个高大的成年人身体踉跄着坐倒在地上。檀一雄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能活着,谁又真的想死?
——但是用这种方法活着……
看着对方空洞的,失魂一般的麻木眼神,檀一雄心里的怒火无处宣泄。他恨不得能够仰天怒吼咆哮,发泄出心中的郁气。
可是……没有力气。
因为檀一雄也在迷茫……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继续活下去,真的有意义么?
他们走了,而他们没有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的……在角落里躲藏着一个幼小的身影。
那是与谢野晶子。她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唇,明明想哭,眼泪却一滴都没有掉落。那是因为,一生的眼泪早就在从军的这段时间,全部流光了。
时间回到现在。时年二十五岁的与谢野晶子,一手抓着森林太郎的手腕,她思绪有些恍惚,但动作并不慢。她一次次的发动异能,将濒死的森鸥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人,一次次的被拯救,而室内的血腥气,已经浓烈到就像是置身在血海之中般。
一开始森鸥外还能忍住,最后惨叫声不停的从他的咽喉吐出,但在这里的人,并没有人对他这种惨状发表同情。
与谢野晶子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十四年前,她只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十一岁少女,小小年纪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为了养活自己奔波劳累。
她曾经在一家和果子店里做帮工,直到被森林太郎说动,成为对方的助手,参与了那场战争。
但森林太郎骗了她,她以为自己的异能是为了帮助士兵,拯救性命存在的神圣异能。却沦落为‘不死军团’计划的帮凶。
她不过是森林太郎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控制的棋子,看着朝夕相处的士兵们从初始的朝气蓬勃,到后来的死气沉沉,自己从他们口中的‘天使’,成为死神的爪牙……
被送往战场的士兵们,断手断脚也好,器官缺失甚至濒死也罢,只要有她的异能,就能完好无缺的活下去。
但这种治愈并非是幸运,他们就像是木偶一般,重复着受伤、复活、受伤、复活的过程。
身体的残缺可以治愈,但人心不行。所有人都厌恶她,因为她的出现就代表了自己又会重返战场,重复着人格被践踏、生命被愚弄的悲惨人生。
与谢野晶子……已经不想救人了。看着那一双双怨恨又祈求的眼睛,她已经不想救人了。
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她被自己的良心深深谴责,痛不欲生,这些森林太郎都看在眼里,可他不在乎。他是来战场贴金的世家子弟,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野望,鄙弃着这些人的反抗,嘲笑着他们的脆弱。
不死军团的计划注定会失败,因为作为军团的士兵,已经丧失了上战场的勇气,和活下去的勇气。
与谢野晶子也会随着计划的失败被抛弃,她没有根基,没有人为她奔走,只会成为森林太郎的替罪羔羊,后半生会被囚禁在牢狱不见天日,又或者处以极刑,更悲惨一点……又会有下一个森林太郎出现将她带往新的地狱。
而这绝望的未来,一次次的加重。第一个上吊自尽的是立原辰雄,那个会对她笑,会温柔的给她讲故事的少年。之后是其他人……所有的士兵一起走向了立原辰雄的后路。
那段血色的黑暗的记忆,本应该如此,本是如此……但却在今天出现转机。
他们没有死。他们活下来了。而现在,他们一起在复仇。对森林太郎……复仇。
与谢野晶子双目含泪,在森鸥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发动自己的异能力。
——请君勿死!
十四年后,森医生这座压在所有人头顶上的大山,终于被挪开了。
与谢野晶子,治愈异能力者,在二十五岁的夏夜,如发顶别着的金属蝴蝶发卡,破茧而出,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