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道:“答应哥哥,别再忍气吞声,也别学着做‘贤惠’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咱们家,不在意那些虚名,就算你离了觉罗家,难道就不是我的妹子?”
曹颐原还怕哥哥强迫她离开觉罗家,现下见他话里,并没有勉强自己之意,又是感激,又是感动。虽说塞什图之前伤了她的心,但是这几个月待她也算体贴,夫妻两个并未到决绝之时。就算是想要为丈夫张罗二房,曹颐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其中未尝没有试探塞什图的意思。
曹颙见了妹子神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除了憋闷,心里还有几分酸溜溜的。当年那个“小霸王”一样护着他的小丫头终长大了。
曹颐放心不下丈夫,又低声哄了曹颂几句,便开口道别。曹颙想了想,问道:“塞什图怎么说,可是埋怨老二了?”
曹颐缠着手里的帕子,小声回道:“是嘀咕了几句,说是打人不打脸,为何不打后边。额头伤这样,怕十天半月不好见人!”
曹颂听了,很是恼火,道:“嘿嘿,真邪门,那混……那人还有面皮?看着真是打轻了,下次就直接多用板砖拍几下!”他原想要说“那混蛋”,被曹颐瞪了一眼,生生止住。
曹颙思量了下,待会儿看来要同曹颂好好说道说道,别这小子真傻乎乎地有了拍脑袋后边的想法。前面是个开花烂漫,后面怕就要一命呜呼。心下这样想着,他嘴里却问道:“大夫怎么说,伤势严重否,十天八天的能养好吗?”
曹颐听着疑惑,瞧着哥哥昨日的样子,巴不得塞什图咽气,这会子咋又关切起来?望向曹颙,却是满脸的关切,像是真担心塞什图的伤势。
曹颐猜到是因自己的缘故,既然自己还要跟塞什图过日子,那哥哥怎么会再去刁难他?关心几句,也算合情合理。因此,便道:“有些说不好,大夫说头上伤处有些大,现下天气又冷,不好见风、不好动弹,怎么着也要休养一个月。”
曹颙听了,神情有些僵硬。一个月,他早回沂州了。算算日子,他能在京城再逗留十日便已是多说。
送走曹颐,曹颂憋闷得难受,寻魏黑他们去摔跤去了;曹颙回了梧桐苑,换下身上的官服。
喜雨与喜雪端了水进来,服侍曹颙梳洗。曹颙梳洗罢,却是有些懒得动弹。说起来,打沂州到济南府,再打济南府到京城,也是一千五百余里,并不比曹颂那边近上多少。
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了,曹颙很是沮丧。虽然理解萍儿的选择,但还是觉得憋屈。
想起初听闻萍儿小产之事时,初瑜与紫晶也是极为震惊,曹颙便提起笔来,将平安抵京与萍儿近况写了。因还要在京城待几日,先送信回去,免得众人挂心。
废太子,八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康熙……曹颙靠在椅背上,微微阖上眼,脑子里不知为何出现这几人来。宁春啊,宁春,到底是哪个害了你?再有两月,你的遗腹子就要出世,还记得当年温泉庄子的话吗?
虽然滴酒未沾,但是曹颙竟生出微醺的感觉,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多年前,他第一次在江宁织造府睁开眼睛,看到慈母严父,与和蔼的老祖母;他第一次见到萍儿,那个黑着小脸、亮着眼睛的“小霸王”;他第一次遇到宁春、永庆、马俊等人,笑眯眯的小胖子宁春,带着几分傲气的永庆,像个小书呆似的马俊。
似梦非梦,似醉非醉,曹颙只觉得累了。突然,鼻子痒痒得不行,他忍不住大大的打了个喷嚏,就听有人笑道:“好啊,你在这里偷懒睡觉,也不晓得去看看我?”
睁开眼睛,却是十六阿哥到了。他往这边来也惯了,既是能不叫通报就进来的,自然也不会跟曹颙客套什么,大剌剌地往书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曹颙见他身上穿着素色衣裳,想是回阿哥所后特意换的,便问道:“看到我的留贴了?”
十六阿哥笑着点点头,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得意来,挑一挑眉毛,指了指曹颙道:“孚若啊,孚若,你真是我的大福星,刚一回京,我这边便有大喜事!”
“大喜事?”曹颙被他脸上的笑意感染,原本沮丧的心情也好了几分:“有开府的消息了?”
十六阿哥笑着摆摆手,道:“不是这个,你再猜猜?”
还能有什么?封爵、兼差、赏银子?十六阿哥并不是贪财恋权之人,曹颙随口说道:“又要娶媳妇了?”
他这也不是信口开河,今年又是秀女大选之年,除了充盈后宫,大部分被留牌子的秀女都要指给宗室的。十六现下虽然有了一嫡一侧两个福晋,但是在康熙老爷子眼中,怕是媳妇人选还不够。
十六阿哥果然没动静了,脸上显出几分怅怅之色来,嘟囔道:“这有什么可喜的,不过是多个庶福晋!”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曹颙知道他待侧福晋李氏感情厚,略一思索,问道:“十六爷,是李福晋有了好消息?”
十六阿哥听他这般说,一扫方才的怅然,笑着说:“可不是,今儿午间太医才诊出来,是不是大喜?”
曹颙想起他八月间夭折的长子,心里颇为感慨,面上却是真心替他高兴,道:“确是大喜!我叫厨房置办几个菜,以茶代酒,陪你庆祝庆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