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桂面色怪异,却是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周尚景这幅挽联,竟是把自己给骂了,一时间让他说好也不是,说坏也不行。
还好,薛桂总算有些急智,发现了这幅挽联的异常,却是不着声色的错开话题,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却也没资格评论首辅大人您的作品,只是觉得,大人您写的这幅挽联,所用的手法笔迹,似乎与平日不同。”
见薛桂岔开话题,周尚景也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然后淡声说道:“若是用我惯用的笔迹去写这幅挽联,必是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只会被肖府中人撕了丢掉,所以这才变了笔迹。”
说到这里,周尚景向薛桂吩咐道:“把这幅挽联裱起来,派人送到肖府,别透露我的名字,就说是故人相赠就是。”
薛桂连忙称是,见周尚景再也没有其他吩咐,就小心翼翼的捧着挽联离去了。
待书房中再无他人,周尚景又缓缓坐回自己的太师椅上,看着窗外夜色渐显,悠悠一声叹息:“命运弄人,你我这辈子是敌非友,亦是我亏欠于你,若是当真有来世轮回,希望你我能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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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如今在京中的情报网逐渐完善,又有了西厂权势,也很快就得到了肖温阮过世的消息。
得到这番消息时,赵俊臣刚刚来到了紫禁城外,正打算进宫求见德庆皇帝。
挥手让禀报消息的西厂番子离开,赵俊臣亦是悠悠一声叹息。
与周尚景不同,赵俊臣是在为太子朱和堉惋惜。
说起来,赵俊臣对于朱和堉的看法,倒是和周尚景对于肖温阮的看法相似,心中敬佩,却又不得不敌对。
“太子心性刚直,为人倔强,行事之间,又一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些年来若不是有肖温阮约束提点,怕早已是被‘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了,如今肖温阮过世,太子日后怕是……”
站在紫禁城外,赵俊臣抬头看着那雄伟大气的午门,似乎是在与许庆彦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完之后,又是一声叹息。
一旁的许庆彦,却是不了解此时赵俊臣心中的思绪,只是有些幸灾乐祸的补充道:“少爷说的有理,没了肖温阮那个老家伙的约束提点,这太子日后,怕就不是被‘南墙’撞的头破血流这么简单了,说不定,还会脑浆横飞呢。”
赵俊臣轻轻一笑,举步向着午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向许庆彦问道:“庆彦,你可还记得,当初赵山才打算去投靠太子的时候,我为何没有阻止挽留?”
许庆彦想了想后,迟疑的说道:“少爷你当时好像是说,这个赵山才固然才华横溢,还得到了帝王心术的传承,但若是投靠了太子,对太子而言却不一定是好事。”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许庆彦摇了摇头,说道:“少爷你没说,我自然也想不到。”
赵俊臣轻轻一笑,笑容中蕴含的情绪却颇为复杂,淡声解释道:“太子身边,多是只知道伦理道德的清流迂儒,即使有右督察御史吕纯孝、礼部侍郎鲍文杰、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等人,但也皆只是一面之才,许多事情,太子他想不到,想到了也争不到,争到了也做不到。但有了赵山才之后,却是不同,许多事情,太子就都可以想到、争到、做到了。”
许庆彦却不懂,疑惑道:“太子想到争到做到了,却又能如何?”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说道:“无知则无忧,多做则多错,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想到了,争到了,做到了,却不一定就是好的。但太子他……却未必会明白这个道理。”
许庆彦微微一愣,接着却是若有所思。
说话间,两人已是来到了午门外。
值班的太监与侍卫们认出了赵俊臣,不敢怠慢,连忙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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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庆皇帝是在养心殿召见的赵俊臣。
得到召见之后,赵俊臣神色严肃的快步走入养心殿内,然后行礼道:“臣赵俊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日里见惯了赵俊臣对自己的溜须拍马持宠而骄,如今见到赵俊臣少有的神色肃穆,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后,亦是明白了赵俊臣将要禀报的事情必是非同小可。
所以,德庆皇帝的神情也是跟着一肃,抬手道:“爱卿起身吧,这个时候急冲冲的来求见朕,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俊臣神色变得更加严肃,沉声道:“若不是大事,臣也不敢在这个时间打扰陛下,实在是京中出了大事。”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说道:“细细说于朕听,究竟什么事。”
赵俊臣也不耽搁,将山东菏泽难民因为南巡筹备的事情上京告状、三法司先后拒绝受理案件、以及由此而在京中引发的种种流言,一一向德庆皇帝禀报了。
德庆皇帝何等的帝王心术?自是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却是面沉似水。
“你是说……”德庆皇帝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由此而引发的种种流言蜚语,竟是在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