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离开国丈府上之后,便往行馆去,而在他离开之后,参与宴饮的众人也是意兴阑珊,很快散掉,是以皇长子回宫的时间,其实要早于他。
皇帝听闻皇长子以**状态回宫的消息,倒是不轻不重的吃了一惊,转念再想,却对自家老六更添欣赏。
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放弃置自己最大敌人于死地的机会的。
老六能够如此为之,不仅是在对旧贵族和朝臣展示他的胸襟,也是在间接的告诉他这个皇帝——我还是很有政治道德的,如非必要,不会做突破底线的事情。
除去天下之外,皇帝当然也是有在意的人的,譬如说明显与六皇子站在对立面的皇长子和昌华公主。
他可以为了国家的未来,用皇长子的性命去当试金石,掂量六皇子的分量,但这一点与他对皇长子还残留有一些慈父情怀并不冲突。
否则,又怎么会盘算着将皇长子过继出去呢。
而此时此刻,在六皇子交出了一份满分答卷,还把不再试卷上的附加题顺手做了的情况下,皇帝更坚定了最初的想法!
为他扫清登基道路上的绊脚石,清除一切可能不利于大位交替的阻碍!
皇帝问侍立在侧的亲信:“皇后回宫了吗?”
亲信摇头,低声道:“奴婢听说娘娘身体不适,暂时留在了国丈府上……”
皇帝会意的点点头,在心里盘算着日子。
今天是国丈的寿辰啊……
继而他吩咐下去:“皇后染病,无力掌控宫务,令贵妃摄六宫事。”
亲信恭敬了应了声,又小心翼翼的问:“那皇后娘娘染病,陛下是否要有所赐下?”
这原也是往年的旧例了。
皇帝却摇摇头:“不必,只告诉她安心在母家静养即可。”
亲信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声,遵命而行。
嬴政带着几个亲随,仰头去看,正见那巍峨的宫阙在日光下泛着明光,拾级而上时,却有成队的内侍长蛇而下,将皇帝的命令传往各方。
待他到了殿外,便有内侍前来道喜——贵妃受令摄六宫事,这往往都是即将被册封皇后的妃嫔才会有的待遇。
在皇帝处侍奉的内侍和宫人耳聪目明,先前私底下都在传言,说陛下或许要废掉中宫,改立全贵妃为皇后了。
今日贵妃得到摄六宫事的殊荣,皇后之位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嬴政迎着诸多尊崇又小意的目光进了内殿,行礼问安之后,先自拜道:“我今日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皇帝却很高兴:“何罪之有?这次的事情,你办的很妥当!”
又让老六近前来去看自从自己登基之后,便一直悬挂在书房里的舆图,将自己治下国土扩展了多少,乃至于先前多次周国正义出军(不是)的路线点给他看。
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先代天子传续祖辈精神给后继之君的意思。
嬴政早就通关过这一局,此时当然不会露怯,侃侃而谈,言之有物,父子二人相谈甚欢,气氛少见的和睦。
皇帝只觉得今日什么都很顺心,看这儿子也是前所未有的顺眼,当下搭着他的手,亲热道:“今日留下用膳。”
又刚想起来公孙仪一事,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你那个门客,就杀了吧。”
嬴政维持住先前的和煦微笑,道:“公孙仪不中用,结怨颇多,我今日刚离开国丈府,便去行馆将此人赶走了!”
皇帝目光顿住,尤且握着儿子的手,脸上的表情却微妙了起来:“你放他走了?”
嬴政滴水不露道:“我把他赶走了。”
皇帝一把甩开他的手,怒色骤起:“妇人之仁!区区一个门客,你居然都舍不得抛出去稳定人心?!”
嬴政垂眸不语。
皇帝冷冷的盯着他,道:“以一个人来平息众怒,这是再合算不过的事情,你向来都是理智稳重的人,难道也会被感情所打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