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何秉昭嘴角勾勒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她向来是拒人于千里外的疏离,即便是笑,在不同的场合具备着不同的意味。
就像刚刚,她的笑是一种内心的欢喜。
“那是自然,新鲜的花儿,移栽在花坛里,就再也没有旺盛的生命力了。”
周佑宸意有所指,如何秉昭这般聪慧灵秀的姑娘,不该埋没在后宅里,有那心思,做什么不好呢?区区一个尚书府,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还束缚了她的脚步。
“公主所言极是。”何秉昭听懂了周佑宸的弦外之音,回之一笑。
何家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她的最终依托,她更希望和哥哥何秉晟开创出属于自己的家族。
何秉昭一直隐藏着这个想法。哪怕如今她已节节攀升,风光无限,可一日她顶着尚书府长女的身份,一日就不可背离了何家。她对兵部尚书府深恶痛绝,毫无眷恋,但无家族扶持,寸步难行,了。而像她这样离开家族的女子,要么是孤寡女子,又或者是那种父母双亡的孤女,她两样不沾,想要离开兵部尚书府,需要时间去执行。
她相信,尚书府迟早会被她倾翻。
“时间不早,我们走吧。”
既然是去城外,一路上周佑宸汪梦醒何秉昭三人轻车简从,没有大张旗鼓。
祁良早早候在那边等人了,见到周佑宸她们到来时,便开口说,“人到齐了,我们走吧。”非常直接,也不转弯。
周佑宸从善如流,跟上祁良,走了几步路。后面的汪梦醒何秉昭也不是柔柔弱弱的娇小姐,汪梦醒不提,她之前跟着祁良汪阁老来过几回农村地里,熟能生巧,何秉昭则是在庄子里待过,并没有寻常大家闺秀的挑剔金贵。
一时之间,众人面色平静,寂静无声。
“村正好。”祁良十分自来熟地与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和蔼的中年人打招呼。前方不远处稀稀疏疏的几头耕牛犁地,百姓忙着农活,看着很热闹。
这个中年男人见是祁良,也很客气地回了一礼,又见得周佑宸汪梦醒何秉昭三人气宇轩昂,便态度诚恳道,“这位贵人之前来我们这儿时,耕牛只有一头,现在能有几头,已经不错了。”说话间不忘瞥向祁良一行人。
周佑宸见此情形,并没有这个男人的兴奋,心底涌现出一股心酸。她自穿越到这个世上以来便知大雍生产力水平低,老百姓生活状况也远远不如现代,她不止一次地挑剔腹诽说帝王家的富贵跟现代的一比,相形见绌。
不过这都没有亲眼目睹带来的杀伤力大,有几头耕牛就万事大吉了吗?周佑宸眸光几度闪变,抿唇不语。
何秉昭和汪梦醒作为地地道道的大雍子民,而且还是钟鸣鼎食家庭出身的姑娘,见村正很自豪地跟她们炫耀说又多了几头牛,来年丰收能更多几斤粮食时,心底不是滋味。
汪梦醒开口问说,“我且问你,这儿的佃户呢?”
大雍土地形式目前分官田和民田,这其中民田的操作性比较大。从前朝战乱抛荒,百姓耕地自动归入权贵豪族手中,再到为了逃避税赋,将民田据为己有,农民百姓被迫当了佃户,这每一年大雍的土地状况是日益加重。
“这位姑娘,以前我们这儿有一百来户村民,共有二十户当了佃户,现在变少了。”这个数据十分重要,祁良随即提笔记下,一旁的汪梦醒周佑宸也同样记录了数据。
何秉昭则是见怪不怪地挑眉说,“去年盛京大半年气候晴朗,下雨也少,你们收成还好吗?”
“好一点,就是有些家里不富裕的就只能啃野菜配清水了。”村正说着说着,无不同情地叹息。
民间百姓生活不像后世人民能顿顿白米饭配白面馒头,这差不多是一家三口人家过年的奢侈待遇了。平常百姓吃的馒头也是用黑面吃的,吃野菜是基本标配,米饭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大雍一家三口家庭的一年收入大约是在十两银子到十二两银子之间,一两银子兑换成一千文钱,差不多要吃两斤米。白米饭,那是有点闲钱的才吃得起,更多是吃粟米这些粮食。
在村正看来,只能用野菜喝水的显然是很可怜的。
周佑宸闻言一皱,“你们平常几次吃一次肉?”米珍贵,吃肉更是奢望了。
一边站立的何秉昭动了动唇,她以为自己在庄子里过得那种小姐不如奴婢富贵的日子已然很凄惨了,却不想,民间百姓的日子比她苦得多。最起码她还能吃饱喝足,可老百姓们的生活若想吃饱,也是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