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掉后,安若半天没反应过来。程少臣很少要求她陪同参加各类应酬,偶尔有,她拒绝,他也不勉强。
想了想,还是准时回了家,等重新化过妆又换好衣服,程少臣也到了,盯着她的黑色小礼服看了几秒钟,“你穿黑色显得苍白,像刚生过病一样。”
她回屋去,擦掉原先的淡色口红,重新抹上厚厚的一层艳红色,“这样好了吧,程先生。”
“你觉得适合就行。”程少臣连意见都懒得发表了。
沈安若临出门时又朝镜子里瞥了一眼,不错,参加吸血鬼化装舞会都绰绰有余了。
程少臣却将车子开到一家规模很大的珠宝行前停下。
“干吗?”
“你忘了戴项链。”
“故意的。女性专家说了,没自信的女人才需要首饰。”
“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的衣服领口实在太低了。”
店员见到衣冠楚楚的男女光临,百般殷勤,笑容亲切。柜台里,镶满了碎钻的项链在灯光下流动不定,高贵典雅。
“您看,这边这些新到的款式,都十分衬您的气质。您喜欢哪一款?”
沈安若嫣然一笑,“哪一条最贵?”
帅哥店员的笑容依然灿烂,只是有点僵,偷偷朝远远坐在休息区里翻杂志的程少臣看了一眼。
沈安若对那幢灯火通明的华丽建筑有些眼熟,渐渐忆起来,某年某月某一日,程少臣曾经带她来这里参加一个宴会,李夫人,本城著名的红娘志愿者,曾经程少臣口中的“李妖婆”。当天有些情景历历在目,她有点怔忡,缓了缓脚步。程少臣已经走出几步远,见她没跟上,又折回来牵了她的手。人生就是大舞台,几分钟前还视对方如空气的两人,此刻一样可以相偎相依一副鹣鲽情深状。
李夫人的宴会总是华美绝伦,人头攒动。程少臣片刻后就离开,她知道他也讨厌这样的场合,能躲则躲。她自己去找了点东西吃,偶尔与陌生人搭讪几句,躲过几个爱慕的或者似乎不怀好意的眼神,也见到了几张认识又算不上熟悉的面孔,然后她在人群里再次意外地看到熟人,秦紫嫣穿一身淡紫色的旗袍,美丽优雅,此刻正与一位年轻男子翩翩起舞。
大厅里人多空气差,安若仍是穿不习惯她的三寸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着,躲过每一名邀舞的男士,去洗手间将口红重新涂了一层,因为刚才吃东西时似乎抹掉了一些。偌大的别墅灯火通明,安若沿着长长的廊道,细细地欣赏一排排组合虽混乱却幅幅精品的画作,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大门前,小心推开门,里面无人,但灯光依然透亮,熟悉的摆设还在原处,一些回忆浮上心头,连自己都没发觉嘴角已微扬。
沈安若一直上了三楼,从楼梯缝隙向下看,有人在舞池里肆意调情,有人在墙角里亲密相拥,也有人在楼梯边窃窃私语。这个位置令她有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优越感。在她的位置上,她还能看见程少臣漫不经心地夹着烟,从容地踱进一扇门内。几分钟前,似乎有一抹淡紫色的影子刚刚飘了进去。她静静地伫立了片刻,决定还是到室外去呼吸新鲜自然的空气。
后花园里种满了玫瑰,在月色下姿态诱人,微风中香气徐来。安若在一把长条木椅上坐下,月色溶溶,轻风宜人,这里本该是很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穿久了高跟鞋,脚很疼,她弯腰解了鞋带,交叠着双腿,轻踩着鞋。花园里其实也有别人,但她所在的角落隐蔽,没有人会注意到。
安若坐了很久,静静地感受着月光和微风,也瞥见从别墅里匆匆走出的身影。她之所以能够察觉,是因为今晚穿淡紫色衣服的人实在不多,这不是人人都能驾驭的颜色,而且一整晚人人都在扮优雅,少有人会这么步履匆匆。
秦紫嫣走得很快,那么巧,恰从她的身前经过。沈安若又向椅子里缩了缩。其实她已经躲在暗处,难有人发现,而她却借着月光,看见秦美人的脸上分明有两行清泪。
安若坐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回想起许多的往事,等她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一抬头,程少臣已经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他平时很喜欢突然出声吓唬她,这一回竟然没有。他背着月光,看不清神情。
“回家吧。”
“宴会已经结束了?”
“还没,但我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整晚都没见你,你手机没带在身上。”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沈安若坐了太久,脚有点麻,她一边慢慢扭着脚踝,一边低头找鞋子,看到鞋子已经被她踢出很远。程少臣替她将鞋子捡回来,她伸手去接,但他已经蹲下替她穿上,连鞋带都仔细地系好。安若几乎要呆住了。她站起来,觉得无话可讲,程少臣也不出声。沉默了一会儿,安若下意识地转头,却发现刚才已经走开的秦紫嫣不知何时就站在不太远的地方,正看向他们的方向。月亮已经偏西,安若原先栖身的这处隐蔽的角落,已经笼罩在白色的月光下。
回程路上,他们一句话都没讲。程少臣眼睛直视着前方,将车开得十分慢。其他车一辆辆地超越他们,安若看着窗外那些车灯光芒由弱变强,强了又弱。电梯也似乎比平时更慢,他们尽管当对方是空气,但那空气是凝滞的,让人透不过气。程少臣率先打破沉默:“你有纸巾吗?”安若低头从包里找出,抽了一张给他。
程少臣接过纸巾,突然伸手拉过她,将她唇上厚厚的唇膏一一抹掉,他很用力,令她感到疼,被他抓住的胳膊和嘴唇都疼。
叮的一声,楼层终于到达。电梯门一开,安若立即推开他,自己快步走出去,翻出钥匙去开门。程少臣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屋,看着她关门又落锁,突然将她反手按在门上亲吻她的唇,辗转吮吸,力道渐重,少有的肆意。
安若使劲挣扎几下,不仅没挣脱开,反而让他将自己的衣服扯乱。那裙子的布料本来就很少,前胸低,裙摆短,后面还露大半的背。安若气息不稳,死死地用手抵住他,“不许弄坏我的衣服。”
“我讨厌这条裙子。”他扯掉她上身的布料,又从裙子下摆探进去,动作粗鲁。他明明有洁癖,不喜欢香水的味道,讨厌化妆品沾到脸上,极少会不洗澡就做。安若自己也洁癖,从人多的地方回来会觉得脏,一定要先洗手洗脸。她用了全部的力气推开他,“我要去洗澡。”
很久后,他们躺在床上,离得很远,各怀心事。已经很久没有做了,安若竟有点生疏和不适。程少臣突然靠近她,将她揽进怀里,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锁骨缓缓地滑下,一直到她的小腹上。他把手停留在那里,轻轻地抚摸,唇也贴到她的耳畔。沈安若竟有一丝惶恐,深深地呼吸。程少臣的唇贴着她的耳际,他气息温热,弄得她痒,声音却没有任何温度:“沈安若,我不明白,你若不想要孩子,只管跟我说,我不会逼你。你有必要吃药来折腾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