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与堕落,或许就在不经意的一念间。
难得糊涂一场,不如就这么着吧。
按沈安若的想法,当她和程少臣在某种关系更进一步之后,两人的联系可能会渐渐淡去,可事实证明一切都在照旧,间歇地约会,一起吃饭,偶尔吵个小架,没有更热烈,也没有更疏远。在那些相聚的晚上,他顺理成章地留在她家,或者把她留在他的家。男女的相处一旦扯上身体的牵绊,便多了一些理不清的暧昧纠缠,安若起初很不适应,渐渐地就习以为常。她睡眠质量并不好,多梦,极易被惊醒,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但在程少臣的怀里,她竟能觅得一夜无梦的好眠,偶尔被梦境惊扰,醒来后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或心跳,或者在他的轻声安抚下,也能安心地再度入眠。有时她忍不住想一下当这种关系终究要结束的时候自己究竟会不会留恋。她觉得自己会努力做到不留恋以及不沉溺,但偶尔怅然一下倒是难免。
也不能说完全没变化。两人的身体距离近了,对待彼此也就更随便了些。
比如两人一起在外面吃饭,在单独的房间里,程少臣可以当着她的面,在窗边连续通话半小时,直到她吃完了他还没开始吃,换作以前,他可不会这么失礼。也会对她选择的饭店或者所点的菜品挑挑拣拣。如果以前他是怀着一副戏谑的态度挖苦她的品位,那么现在,安若觉得他是很认真地在挑剔:这家饭店的服务质量根本就不行,你上次就该认识到这个问题,为什么这次还要订这里?你今天点的这菜品,太不符合科学健康的饮食规律……
当然安若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包子,即便当场没给他难堪,事后也会找机会还回来。而且,因为公事导致约会迟到,让他一等就是一小时,甚至最后放了他鸽子的事也是时有发生。换作以前,她可不会这么不关照他的时间和情绪。
距离产生美,近距离损害美,至于负距离……这个一言难尽。
安若又一次因为工作而导致他们俩的约会必须迟到时,她十分钟内给程少臣拨了三次电话欲告知,但对方总在占线,无奈只能发短信,希望他能看到。等一小时后她姗姗赶到预订的饭店,他还在那里,一直打电话,结果换她等他半小时。
“不,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这样……好的,那我等着瞧。再见。
“我跟他无话可讲,跟他说我不在国内……不要主动联系他们,等他们打过来……这种问题你也需要问我?那我请你来做什么?
“把他们列入我们的拒绝往来客户名单,他们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他们。”
安若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断续地听到这样的对话内容。这样的程少臣神色平静,语气温和,眼神却冰冷,于她而言十分陌生,甚至觉得他有点可怕。
“最近工作有麻烦?”等他通完话,安若关心地问了一句。
“不,是别人会有麻烦。”他轻松地说,“你下个月能请假吗?帮你庆祝生日,我们去国外旅行吧。日本?欧洲?或者马尔代夫?”
安若拒绝道:“请不了假,最近忙。”
程少臣嗤笑了一声,“你最忙了,你比你们倪董事长都忙。”
安若说:“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如程总您,当然不会明白,越是底层人员,自由活动的范围越小,由不得任性的。”
“既然不愿出去,那送你礼物吧。送你一辆车怎么样?出行比较方便。你看这辆怎么样?”他递过一份海报。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小蜜车’吗?你觉得它跟我相得益彰?你想包养我啊?”安若语气不善。
“嗯,看你这么辛苦,跟我约会都没时间,是挺想养你的。”程少臣讨了个没趣,既不愿服软,又不能发作,语气也变得淡漠。
“谢了啊,不需要,我还算养得起自己。”
好好的约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另一次的开端本来也足够好。周末,程少臣连哄带骗地拖了安若去他的公寓包饺子,他明明并不爱吃饺子,那天又不是任何的节日,安若疑心他故意整她,但还是依了他的要求,面皮和馅都不买现成的,而是一点点地和了面,一点点地剁了肉和菜。
她这是第一次包饺子,免不了弄得很狼狈,更是把饺子皮弄出来各种形状和规格。程少臣一边嘲笑她,一边来帮忙擀饺子皮,竟然擀得十分的漂亮,令她刮目相看。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小时候跟外婆一起住过很多年,我还会做馒头呢。咳,你别不信,我连那种过年时的大枣馒头都会做。”
“你快看外面,好像有一只牛在天上飞。”
本来直到这里都还好好的,但是从程少臣接过一个电话开始,气氛就变得微妙。
“我在家,但是一会儿要出去……好,知道了。”程少臣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似乎并不高兴。
沈安若从厨房探出头,“有客人?”
“没事,不重要。”
几分钟后门铃声响起,安若感觉到屋里一直没动静,忍不住出来一探究竟,却见程少臣与一老人僵持在门口,大眼对小眼地沉默着。
老人的面容与程少臣有着三四分的神似,神情也如别人流传的一般威严,安若立即猜出了七八分,这位多半就是程家老爷子了。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这算什么待客之道?”老人说。
“都主动上门了,还用得着请吗?”程少臣态度也不佳。
安若进退两难间,老人已向她招手,“姑娘,递双拖鞋给我。”
安若双手奉上,顺便看了眼程少臣。他面无表情地侧了下身,让老人进来。
“这姑娘是谁啊?”老人一边进屋一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