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客室,围着一圈黑色的真皮沙,很庄重,八成也是公司开会的地方,居中而坐的那位,正是多日不见的李威。
终于又一次见到了曾经的警界传奇人物了,坐着的李威腰杆笔挺,估计那是多年军警生涯养成了习惯,偶而抬眼一瞥,眼光像要看穿人的心肺一般犀利。一进门,连向来大大咧咧的张杰也显得有点拘束了,和王为民比,此时正襟危坐正翻看着报纸的李总不像那么奸诈写在脸上;而和肖副局、杨局长相比,笑着起身招呼的李威又不像那么大架子、那么大威风,这种亲和不像是居高临下而来的,就像朋友之间那种亲和;当然和乔小波、和伍辰光支队长,和涉案任何一位,都没法
。
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刚刚落坐,简凡的心里和剩下的几位一比,下了这么个定义。见年时日久了,越了解越觉愕这个人颇不简单。
李威客气的寒喧着,前台迎客的妹妹婚姓婷婷如穿花蝴蝶般给两个斟上了绿茶,抬眼再看这位李总的时候,透着金边深遂的镜片之后,简凡突然觉得有一种被人看着心慌的感觉。或许是心有戚戚乎?不久之前还在这里商议着怎么搞违法乱纪的事,而现在来查的又是违法犯罪的事实。
“二位”你们,谁来问呀?”李威笑着看着俩小警察,就像看着顽皮淘气的孩子一般,不过那种笑倒并不让人反感,张杰指着简凡介绍着,这是我们调查组组长,进门几个眼神,到没现简凡和李威本就是旧识了,李威一看笑了。笑着问道:“咱们以前也算同行吧。千万别客气啊,,如果加上这次。应该是第三十七次对我询问了,不知道你们习惯不习惯,我已经很习惯了,这样吧,我先给你们详细叙述一下经过,你们看如何?”
看这样,倒有先后为主的意思,简凡微微怔了怔,没想到在最大的嫌疑人这里能得到如此的配合,一怔之后恢妾了原状,笑着解释道:“李总,您是老刑侦了,案情很简单明了,案卷上很清楚,我们俩后生小辈,其实也就是有不懂的的方来向您请教请教,其实过程不重要,我就问几个小细节怎么样?”
嗯!?李威倒怔了,脸上颇有几分讶色,不过这话好像说得据入耳,就见得李威态度更和雳了几分,笑着应承道:“这是第一次没有用把我当成嫌疑人的口吻说话”哈哈”难得,好,没问题。”
张杰摁着录音,拿起了笔。简凡却是双手放在膝上分外恭敬地问道:“案卷显示,前七次的排查,最终结果都把矛头指向失踪十四只的曾国伟,您和他是同事,您觉的应该是他吗?”
简凡眼中的不动声色好像在炉后灶前和射击刮练场上已经练就出来了,只是一副长波不起澜的样子,很冷静地看着李威。李威被这个问题问得蹙眉了,像是思索、像在回忆、也像在斟酌语句,半晌无语才摇摇头,很郑重地摇摇头。
简凡微微一惊,如果在情况不明的条件下,把责任归咎于曾国伟,这是一种务实的态度;如果要提出异议呢,那就代表一种慎重的态度。从以往的情况看,务实的多、慎重的少,但现在看这样子,李威比其余几个涉案人好像更慎重,这一点又不太契合他和曾国伟有旧怨、而且是情敌的事实。
“能提供您的判断吗?”简凡谦恭地问道,简凡的脑子里突然飞过时继红关于李威的流言蜚语,不知道那些事是真是假,而此时的感觉却是,谁要把这种男人甩了。那好像真有点瞎了眼了。
李威思忖了片刻开口了:“客气了”作为一名刑警,对于一个案子应该有你起码的直觉,不独是我,我想大部分看了案卷的对于曾国伟犯案都应该有最直接的判断,应该不是他,,我提供几点你们参考。第一,作为一个父亲,妻子早逝,唯留一女尚未成*人,又没有什么大变故,这种情况下抛下幼女自己亡命天涯,十四只不见踪影,说不通丁第二、放在犯罪者的角度考虑,要逃过全国各地警方的排查,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码得选好出逃路线、准备好跑路钱甚至于联给人、藏身之地,这不是仓促之间能办好的事。而他一逃就是十一渊,众可能吗如黑非要说他隐姓埋名躲在某个角落甲,博旧刚杂甘女儿不顾,专案组相信。可我没法相信,,第三,还是放在犯罪者的角度考虑,一件文物,特别是价值连城的文物,这东西走私有他特殊的途径和通道,这不是他一个普通警察能接触得到的,何况是个内勤,他偷了那些东西等于是废铜烂铁,根本出不了手理由很多,我想那一个专案组都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甚至于大家心里都认为曾国伟是清白的,可都没办法,查不到真凶,只能让他背黑锅了,对吗?”
李威缓缓地说着,身子直靠着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腹部,像老僧坐定一般。举重若轻地说了这一番,像是回到了刑警生涯中那种缜密的
维。
这角度很客观,简凡心里暗暗有几分敬服,其中的理由和自己想到的几近相互印证了,看着李威清澈深遂的眼神。简凡心里有点打鼓,不过还是鼓鼓勇气小心翼翼说道:“李总,对你您的行事我有一点不了解,,曾国伟失踪、裴东方自杀,乔小波被清退,理论上说,不管是谁泄密,能背这个黑锅的人已经增加了,而您审查结束的时候没有选择辞职。却在被调任我们现在一队代理队长的时候辞职,这件事。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对不起。如果涉及**,您可以不回答。”
“呵呵,这个呀。不涉及我的**,涉及你们的**了,或者说,我们共同的**。”李威欠欠身子,又一次出乎意料,不仅没有什么尴尬,反而开怀地笑上了,笑了几声示意着张杰说道:“把录音机摁了,我告诉你这个**。不用记录,大家都知道。
张杰看看简凡,简凡点点头,啪声摁了录音,就见得李威招招手让二人上前来,俩人几步上前。就见得李威捋着袖子,把胳膊直伸到二人眼前。俩个人一看,霎时抽了一口凉气。光滑的腕部隆起着两道环形的伤痕,年深日久和肤色根本不一样,都是行业中人,一看便知道那是手镝形成的勒痕、小臂、肘部都有类似的伤,历历在目,甚至有点触目心惊。简凡和张杰互看了一眼,心里挖凉一片,不知道李威要干什么。
“你们,见过乔小波了吧?”李威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的人。一听这话,简凡心下一凛,猛的明白了为什么乔小波见着穿警服的就打颤抖,敢情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了。刚刚一愣神就听得李威说道:“乔小波差点被专案组的吓成白痴,出来好多年都不敢出门,我听说呢裴东方是被三个组轮班审了几天受不了,逼急了才从三楼跳了下来,,我很庆幸我当过几年兵,脸皮呢,比他们厚几层;身子骨呢,比他们结实点,虽然我的嫌疑最重,可不是我,我要是死了更说不清了,所以呢,我就选择赖活着了,,呵呵,我这可是有证有据啊,而且你们肯定在案卷上没有看到过。包括裴东方的死,你们肯定也不知道详情。”
像是玩笑一般说着这些难以启齿的往事,李威的坦然和大度让简凡和张杰有点脸红和心惊。如果说当时没有过刑讯逼供那是假的。只不过没想到能留下的痕迹是如此之深,十几年拿出来仍然让观者无法释怀,简凡看着李威淡然一脸的表情,突然想到了蒋姐说得那茶中三道,到了最终顿悟的时候,或者就是茶道到了极致,一切都淡如轻风了。看着李威正端详着自己,简凡笑笑,轻声道:“李叔,那我更不明白了,好容易苦尽甘来了,也提拔了,为什么还是选择辞职呢?”
“呵呵李威摇摇头笑笑,看看张杰,又看看简凡,释然地说道:“处在你们这年龄还理解不了,这样说吧,我在你们这样大的时候也是热血青年,当时我们就靠着拳脚和镝子办案,我觉得我问心无愧,因为我是警察,我身上的警服代表着正义可正义又是什么?是拳脚?是手铐?是无端和猜测和怀疑?是对嫌疑人的精神和**折磨?这些我曾经都相信过。有时候即便是有所过份,我也会用正义作幌子为自己开脱遮丑。
可在这件案子中,十四只前,当我从一个施虐者向一个受虐者角色转换的时候,我开始理解一个人被戴上手铐的时候,心里是多么惶恐,那怕他是清白的;当我被镑着被同行连番审讯的时候,疼痛和疲劳就像我曾经施加在别人身上的一样,我那时候想到最多不是洗脱我自己,而是在扪心自问,我曾经做的是对,还是错?我是不是曾经像被别人冤枉一样。冤枉了很多人,如果不是裴东方的死,案子不停,我估计脱不了身;至于调任一队的代理队长么,那是对这些**隐瞒的一个筹码,好捂住我的嘴,”后来我想当当正正地主持一次公道和正义,想洗脱我的嫌疑,洗脱曾国伟身上的嫌疑,可同样被阻止了,没有人给我这个机会,除了辞职我还能怎么样?,,一个人可怜之处不是他没有信仰、也不是背叛信仰,而是被信仰抛弃和背叛,,我,就是那个可怜人。像以前任何一次一样,我坦然接受你们的调查,我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张杰和简凡听得这位已经去职多年的警察前辈之言,声情俱有、言辞恳切,而对于前辈所说的那些司空见惯的拳脚手镝之事顿觉冷汗涔涔,呆立在桌前看着要来调查的嫌疑人,好像自己俩人成了被质问的角色,此时方觉得,本案最大嫌疑人李威身上,什么样的复杂东西都有,独独不像有嫌疑
三个人像泥塑木雕一般静止了良久,还是李威轻叹了声打破了沉默,颇有长者之风地劝慰着俩人说了句:小伙子们,都坐下吧,茶快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