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兰纵然知道崔季明对他没有多的感情,就跟带个孩子似的,拎着他来来去去,但他就喜欢崔季明给他根糖让他一边玩去,喜欢她骂他两句不讲究的吃相,踹着他让他老实坐好。
他感觉自己被关注着,在被她教着大邺社会上的法则,他永远都不会被丢下,被遗忘。
然而前提是,同时在场的没有殷胥。
要是殷胥在了,崔季明铁定注意力不会放在他身上。与对待他那种老妈子叨叨不过直接上手的态度相比,崔季明对待殷胥不知道脸色能柔和多少倍。
骑在马上,一会儿就要去看看殷胥脸色,要去捏捏他的手问问他冷不冷,要不然就是努力找话题要跟殷胥聊天。
考兰觉得嘴里麦芽糖都不是滋味了,心里骂骂咧咧道:至于么,骑一会儿马,他能冷到哪里去。长那么高的个头,从背影看起来比崔季明都高大,还用得着她整天跑前跑后的关心。
最令人讨厌的就是殷胥端着那张脸,崔季明都问他了,都与他贴那么近说话了,稍微多说几个字,露出一些像人的表情,就那么难么?
要是崔季明来问的是他……他就拉着她一直笑一直闹,一直说话。
然而崔季明早忘了后头跟着考兰,气的考兰恨不得打着她马前去作。
此刻考兰看着崔季明那急得要他闭嘴的模样,偏生不从,昂着脑袋又高声道:“陆双兄别是几次在崔府喝大了已经糊涂了,倒是喝的太醉,直接让三郎拎进屋里睡去了——”
陆双几次跟崔季明见面,身后都跟着这个雌雄莫辨身材娇小的……小变态,这个考兰对他有敌意,他已经早就知道了,看着这小子在外头就胡言乱语开了,陆双伸手就拔出腰间小飞刀,朝考兰面上打去。
考兰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伸手拔刀,他早当年在楼兰跟陆双交手过,以为知晓陆双的水平,却不料还是慢了一步,那飞刀划过他鬓角就朝后飞去。
他呆滞了一下,看着自己脸侧留出来的两缕鬓发,一边被削断只到了耳边的长度,半截黑发随风飘扬散了。考兰颤抖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那只剩半截的鬓发,爆发出一声怒吼:“陆双!你毁我秀发!我要跟你拼命啊啊啊啊!”
正在此混乱之时,殷胥微微扯开了车帘,冷漠到眼神能杀人的刺向陆双和崔季明,开口道:“陆双。近况可以向我汇报了么?”
陆双刚刚还看着考兰嘲笑他,此刻面色沉了下来,对殷胥点头道:“刚好,这里有朝廷的消息,需要向端王殿下及时汇报。”
他说罢就朝马车的方向走去,轻轻一踏,跳上车去,对崔季明笑着比了个手势,要她不必担心。
崔季明满后背都是汗,她心里道:老子不担心你,老子担心自己啊!
她隔着大老远就感受到了殷胥的目光,某人之前几乎没提过为何她要找陆双而不联系他一事,她以为这篇能翻过去——然而那只是殷胥觉得她最近表现好,他有耐性可以先不提而已啊!
殷胥似乎觉得眼神威力还不够,又道:“别走远,一会儿我找你。”
崔季明简直两脚发软,陆双与殷胥不知在车内嘀咕些什么。她将揪着半截鬓发气的要杀人的考兰拎过来,花言巧语的劝他说这样也很好看,拿出刀帮他把另一边的鬓发也给剪短,想把两边弄对称了。
考兰倒是因头发被她拈在手里,也总算不发脾气了,想着自己刚刚胡说八道,崔季明指不定要来算账,竟卖起了可怜。
崔季明不得不佩服他挤眼泪还能抛媚眼的水平,失笑的掐了掐他脸皮:“少跟我演的深情,你这不是手贱就是嘴贱,得我真传也不该这么欠揍啊!”
考兰看她倒没真生气,倒是安心下来:“你给我剪得好看一点啊。”
崔季明气笑了:“你怎么这一两年,真把自己当成崔老爷的宠妾了,活得颐指气使的。也不像当年那时候可怜兮兮的趴着,求我不要杀你了?”
崔季明刀子利落的划了他另一边鬓发,弄得两边同样长度。
这一刀下去,效果连崔季明都不忍直视。考兰前面简直就像是中分汉奸头似的,两缕尴尬的不上不下的短毛盖在两侧太阳穴上,他要是照了镜子……非要跟崔季明拼命不可。
幸而此地没有地方能给他照,崔季明心虚不已,连忙说了两句好看,考兰美滋滋的拈了拈自己两缕毛,回答的却是她之前的话:“我不是颐指气使,因为我对三郎有用啊,三郎又不会扔了我。”
崔季明没在意他这句话,考兰不知是不是身体被喂过什么药,还是幼时坏了身子骨,他容貌和身高都与几年前变化不大,明明只比崔季明小一点,看起来却仍然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崔季明整天跟带着一条小奶狗似的,这会儿也只是拍着他脑袋笑了笑,没往心上放,看向殷胥的马车。
不一会儿,考兰就感觉崔季明整个人一哆嗦,肌肉都绷紧了,不远处车帘被掀开,只露出殷胥的小半张脸和右手,他朝崔季明勾了勾手指:“三郎,上车来,我有话要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