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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虎了脸,“也就是说,你还?是对朕无意??辜娘子,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这怎么还?牵扯上欺人?了呢。”苏月蹙起眉,笑?得很无奈,“臣只是觉得颇为?冤枉而已。”
皇帝沉默着凝视她半晌,忽然?叫了声国用,“备笔墨。”
国用忙从廊上进来,铺开宣纸,往砚台上舀水研磨。
苏月迟疑地跟过去,“您要?做什么?”
皇帝提笔道:“先前陈御史不是问你,可是把梨园当做买卖经营,朕要?告诉他,他说对了。等朕写个文书?,从今往后梨园就是你的,国宴祭祀要?用礼乐,须得向你付钱,王公大臣府上婚丧嫁娶要?用乐工,也得给你付钱,这样你就无话可说了。”
国用呆滞地抬眼看看苏月,苏月吓得头皮都麻了,慌忙上前阻止,“您再多写一个字,臣就给您跪下了。”
皇帝自然?知道这种事不可行,就算彼此再要?好,梨园也不能归到私账上。可他就是要?坐实谣言,自己以梨园为?聘下了定,她既然?接受就不能三心二意?,这是做人?基本?的操守。
“你还?觉得权弈道骨仙风,惊为?天人?吗?”他转头问她,“兔子不吃窝边草,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世上竟有这种人?,蛮不讲理地打断别?人?的臆想,她夸了齐王一句,就成了他口中的吃窝边草。
可他两眼灼灼,问得十分?认真?,她竟有些不知怎么反抗,延捱了半晌道:“我错了,我再不觉得齐王比陛下好看了。”
皇帝的脸拉得更长了,“你还?这样觉得过?”
苏月支吾:“我的眼睛骗不了人?,可不就是这么觉得……”见?他气不打一处来,很担心他会伤身,忙压了压手,“好好好,陛下与齐王都美。我那日是第一次见?齐王,很新鲜罢了。”
皇帝怅然?颔首,“朕懂了,你见?朕太多,不新鲜了,所以觉得别?人?更好,你这个喜新厌旧的人?!”
多严重的指控啊,不过虽然?让他伤心,却好像是事实。
苏月难堪地咧嘴,“多见?几次就不新鲜了……中秋的大宴上,齐王应当会现身吧?我听?鲁国夫人?说他身子太弱,不能娶亲,好可惜啊。”
皇帝固然?一心捍卫自己的地位,但对于这位阿弟,还?是十分?疼爱的,“他自小?身体不好,别?人?琢磨吃什么好菜,他只能考虑吃什么药。这些年朕在外征战,每常听?说哪里有神?医,就想尽办法把人?找到,送回姑苏去。可惜看了很多大夫,没法根治他的病,都说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娶亲这等伤元气的大事他干不了,所以太后将希望寄于朕一身,权家血脉的延续都得靠朕,你知道吧?”
苏月迟迟应着,“陛下能者多劳。”
话倒是挺会说,但无论怎么旁敲侧击她都装傻充愣。刚才明明那么好的时机,她只要?答一句对他有意?,他明日就可以在朝堂上宣布,准备迎娶皇后了。可惜她就像个实心的大鼓,怎么敲都没有回声,他不由感到气馁,答应太后立春之前娶亲的,这个承诺不知能不能兑现。
眼眸一转,“辜娘子,你可是二月里的生辰?”他好声好气打探。
苏月说可不,“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呀。”
“那你明年二月就年满二十了,照着姑苏嫁女的习惯,不宜再蹉跎了,是么?”
其实辜家人对女儿成不成婚这件事,向来没有什么执念,遇见?好的嫁了,遇不见?好的常养闺中,也是小?事一桩。主要辜家上一辈的两位老姑母,婚后都很不幸,大姑母嫁了富商,娘家家底不如人?,被婆家看不起。二姑母的郎子隔灶饭香,爱与别?人?的妻子不清不楚,连好友房里的人都勾搭。二姑母临盆那日,他被人?捉了奸,寒冬腊月扒光了绑在院子里,差人?回家要?钱赎身。二姑母受了刺激大血崩,虽然?后来救活了,但月子里的病医不好,熬到二十八岁还?是死了。
有那么凄惨的先例,阿爹便与阿娘说,别?人?家的女儿娶进门,自家能尽心善待,自己的女儿送到人?家,好与不好都由人?家说了算,心里终归不踏实。所以要找个离得近,讲理的读书?人?,退一万步,这读书?人?要?是不上道,娘家出马还能揍他。倘或嫁给了武将,她那几位哥哥不够人家一指头,仔细掂量过拳脚手段毫无胜算,所以权家派来的媒妈妈一登门,阿爹的脑袋就摇成了拨浪鼓。
现在他又来刺探消息,梨园刚上手,何谈儿女私情!
“不是说过么,我的婚事自己不能做主,得问过阿爹阿娘。”她尽可能地拖延糊弄,“等什么时候我得了空,回姑苏一趟,看看阿爹阿娘怎么说,再回来告诉陛下。”
她满以为?自己很高明,却不知道这个借口用不了几日了。辜家全族已经到了上都城外七十里,至多还?有两日就进城了。
皇帝心里大笑?三声,自觉胜利就在眼前,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但眼下还?得按捺,遂故作深沉地点点头,“说得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子是个守旧的人?,和朕一样。”
苏月看向他,总觉得和风细雨的外表下,藏着深不可测的阴险狡诈。可她不敢往深了探究,也不敢追问,天晓得他会蹦出什么惊人?的点子来。
反正今日被弹劾一事,也算圆满解决了。她受了御史台官员的挤兑,但罚俸并?未真?正实行,伤害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