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贺嘉不小心将碗摔落在地,幸而是粗陶,食案也不高,否则贺家又要损失一个食碗。
马宏顾不上去看贺嘉,他紧紧盯住贺融,目光不掩惊异:“三公子何出此言?”
贺融淡淡道:“猜的,希望马内侍能斥责我胡言乱语。”
贺穆大惊:“马内侍,我三弟他所言,可是真的?”
马宏感受到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突厥势大,尤其是东、突厥的新可汗伏念,更如旭日初升,雄心勃勃,在他的统治下,东、突厥一日日扩张,吞并了周边大小各部,伏念可汗不满足于此,又盯上了关内沃土。
早在这次战事大规模爆发之前,灵州和甘州边境就已经多次受到突厥的侵扰,本以为凉州有萧豫在,应该是最让朝廷省心的,谁知道人家二话不说直接就反了。
在突厥如此强横,而朝廷又没做好打一场大战准备的情况下,有人就提出和亲政策。
西突厥的摩利可汗已经有一位和亲的公主妻子,但对方是前朝公主,对本朝没有好感,再跟西突厥和亲,意义不大。
东、突厥的伏念可汗刚登上汗位不久,朝中有一部分臣子认为,朝廷可以通过与东、突厥联姻来稳定局面,顺便离间东、西突厥,让他们不致于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中原。
如今朝廷正牌的公主不多,但宗室女子可不少,想要找出一个和亲的并不难,但谁又愿意离家千里,去风沙漫天的地方生活一辈子?若是身份血统不够贵重的,哪怕套上个公主头衔,突厥那边也会觉得被怠慢了。
想来想去,就有人将目光放在了远在房州的贺泰一家身上。
论年纪,贺嘉正合适,论血统,她是皇长子之女,皇帝的嫡亲孙女,而且最妙的是,他们一家现在的身份是庶民,抬举起来也更方便。
皇帝没有明确表态,但私下也流露出让马宏过来看看的意思,马宏本想找个机会跟贺泰暗示一下,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贺融给挑明了。
贺泰看了看女儿,又望向马宏,嘴唇微颤:“马内侍,我如今身边,只此一女……”
贺嘉脸色煞白,一时惊魂未定,说不出话。
马宏安慰道:“此事朝廷尚未有定论,郎君不必担心,若有明旨,陛下会令专使前来谕示,非由小人口头传达。”
话虽如此,等众人散尽,他又私下找了贺泰,劝说道:“郎君难道愿意在此地潦倒一生?若能舍一女而保全家,有何不可?”
贺泰脸色很难看:“难道我是那等卖女求荣之人?”
马宏笑了笑,随即收敛笑容:“郎君言重了,若是陛下下发明旨,郎君愿意与否又如何?小人的意思是,郎君若主动提出,陛下肯定会顾念您的功劳,日后想回京也容易些。当然,这只是小人的想法,做与不做,还在郎君。”
心心念念盼来了帝都使者,贺泰非但没有多高兴,反而添了许多心事,马宏走后,他坐着发了半天呆,连贺穆几兄弟联袂而来都没有察觉,直到贺穆出声。
“父亲。”
贺泰回过神,啊了一声:“你们还没歇息吗,坐吧。两位使者如何了?”
贺穆:“已经安顿好了,他们明日就走。”
贺泰:“这么快,不多留几日?”
贺穆:“马内侍说父亲既然无恙,他也得回去复命,否则逗留久了,容易引人注目。”
贺泰一叹:“阿嘉怎么样了?”
贺穆跟着叹:“六神无主,还哭了一小会儿,被宋氏劝着歇下了。”
宋氏是贺穆的妻子,他们几兄弟里,唯有大郎贺穆是成了亲的——以贺家在房州的处境,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连贺泰自己都娶不上继室,更不要说几个儿子。